第268章 帝心如渊

若将这世间罕见的粉宝石直接赠予容妃，而不经淑妃之手，岂不是当众甩了淑妃一巴掌？原本端着茶盘的赵全，手心汗意密布，脸色如吊瓜霜打。沉默了许久，才试探地开口：“皇上，容奴才多嘴，可这颗粉宝石……先前公主可是惦记过好几回呢。若是送了娘娘，怕是公主那边——”

他话音刚落，便立马收敛了气势，生怕说错一个字。“这话绝不是怠慢容妃之意，只是——公主她毕竟……”

赵全有意无意用“公主”挡了箭，省得让皇上怀疑他与淑妃走得近。但他这小聪明，在梁青薇面前却不值一提。

“叫她闹去。”梁青薇剑眉一挑，语气平静得像谈论宫中天气，“有什么不服气的，着她来找朕便是。”

赵全没再敢说一个字，低头恭敬应答，而梁青薇的一句话，却让距离不远处屏风后的两道身影分明地震颤了一下。

那屏风后头，容妃谢幻蝶正微微挑眉，唇角轻扬着，仿佛春风拂面。她那身由金丝织成的华美锦袍便如同天光照耀般熠熠生辉。她一手搭在贴身丫鬟碧秋的臂膀上，一手温柔地抚着略微隆起的小腹，似是正在感受内心的涌动喜悦。

“娘娘，”碧秋掩饰不住兴奋，眼眸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奴婢就说了，皇上心中最看重的依然是您。公主的身份虽尊贵，可那也顶不过皇上对您的一片真情。连那颗公主垂涎的粉宝石，皇上都不肯给她，直接送给了娘娘，可见皇上的心向着谁，分明再明白不过！”

谢幻蝶眉眼间带着胜利的光辉，轻轻露出一个得意的笑：“若是皇上对本宫无意，又怎会这么快晋升本宫的位份？不过是想让那些人都瞧瞧，这宫里，谁才是皇上最宠之人。”

“娘娘说得极是。”碧秋赶忙点头，声音甜如蜜饯。

正在这时，从屏风后隐隐传来的对话声变得更为清晰。谢幻蝶将唇边的笑意敛住，示意丫鬟噤声，听得愈发专注。

正当她满心欢喜，企盼着再听到梁青薇的几句柔情蜜语时，语调却一转寒凉，如同冬夜的冰风刺骨而来——“让她得意几日罢了。笑得越开怀，将来越是哭得撕心裂肺。”语气毫无起伏，冷得仿佛刺破了空气。

谢幻蝶整个人僵住，仿佛被雷轰击般瞬间失去了所有反应。那一刻，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她连站立都有些艰难。

而屏风另一边的赵全早已全身被冷汗湿透，他比谁都清楚，皇帝如今对容妃的宠溺，不过是一场暗谋。一场悄无声息、精心布置的局。而这局的最终结局，是要将谢幻蝶推向深渊，让她求死不得，求生不能。

屏风后的谢幻蝶缓缓攥紧了掌心，她精致修长的指甲深深嵌入肉中，带出点点猩红。碧秋见状惊得险些出声，却紧咬住嘴唇，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满脸惊恐。

谢幻蝶不敢再多留，将怨恨刻入心底，收回了自己宫中的殿阁。至此，碧秋才小心翼翼搀扶着她，手里依然拎着那只装着鸡汤的食盒。

“原本，只是想着皇上日夜操劳多辛苦，熬一盅汤送去讨他欢心，却正好听见了这样的话。”谢幻蝶嘴角扯出一丝冷笑，将那仅存的温情一下子粉碎成灰烬。

回到宫中，鸡汤食盒被她狠狠甩落，汤碗与地面撞击，炸裂开来，声声脆响如惊雷敲心。滚烫汤汁四溅，某几滴甚至溅上碧秋的手腕，可她却连蹙眉都不敢，只跪在地上哆嗦，连挪动也不敢。

“碍眼的东西！”谢幻蝶低声冷斥，全然忘了谁曾精心准备了这份“心意”。

忍无可忍，她将从前的一切温柔和天真都阔在脑后，目光渐渐变得冰冷：“本宫真是愚蠢！居然会信那人对我一片真心……皇家哪有什么情谊？男人……呵，个个虚伪，扯着一万个好听的理由，却摆不脱那张欺世盗名的面皮！”

碧秋急忙叩头，声声颤抖：“娘娘，请慎言！这话若叫有心人听了去，后果……”

谢幻蝶闭了闭眼，又缓缓睁开，眸中冰意渐浓：“碧秋，兄长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碧秋强忍着颤抖答道：“世子来信，已经妥善解决了那些被煽动的流民，统统处决干净，没留活口。”

谢幻蝶略一颔首，轻轻“嗯”了一声，沉吟片刻后又道：“告诉哥哥，做事仔细些，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是。”碧秋低头应承。

“燕侯处境如何？”谢幻蝶再次开口，语气隐约有些兴致。

碧秋小心翼翼地答：“燕侯党羽已被依法捉进监牢，而燕侯本人也不再有翻身之日。世子让娘娘放心。”

听罢，那弯翘起的嘴角更显讽刺，谢幻蝶瞥向远处，仿佛正在对谁诉说着曾经的血泪：“燕元寒……你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你会落到我谢幻蝶手里吧？你欠我的，终要加倍奉还！”

碧秋垂首不语，她心知这个女人已不再是从前那个心思单纯的谢幻蝶。进宫之后，她变得心肠狠辣，嫉恨一切，手段凌厉如刀。

那曾经杀气全无的小女子，在皇宫这滩浑水中，已习惯了以狠毒还击毒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