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迷雾深锁

谢幻瑶心如乱麻。她既非不想豁出去，却也没法告诉自己信赖谁才是选择正确的一方。枕边人燕元寒的谎言伤她至深，闺中密友李嘉荣的背叛更是让她不敢靠近任何人。那些曾经以为可以依赖终身的人，如今皆成为误导她的迷雾，使她彷徨、孤独，找不着方向。

她凝望窗外，脑海里浮现一张张模糊的脸庞，那些善恶难辨的身影又一次逼近了她的生活。但回忆最终停留在那挥之不去的伤口之上——每个人似乎都附赠给她一份痛苦。

“夫人，廖公子求见。”才刚刚端坐下来静心片刻，侍女觅雪侧步走来，敏声通报。

谢幻瑶回过神，微微颔首。燕元寒已醉得不省人事，如今府中事物无可逃避，都压在她纤弱的肩头。

“请他进来吧。”她的语调平和，似厚积了一层疲倦的风霜。

不多会儿，廖兰珩迈步入厅。他一袭墨蓝色锦袍，身形与以往相比更加清瘦。玉冠束发高立，面容虽俊，却因憔悴而愈显尖削，甚至连双颧也透着几分突兀的病态。

“燕侯夫人，可安好？”他略施一礼，面色冷峻，有别于往常吊儿郎当的模样。

谢幻瑶忙上前虚扶他站定，眉尖微蹙，“兰珩，何必如此拘礼？你我之间不必讲这些虚套。”

可这次，廖兰珩却并未回以往的轻描淡写，而是正色道：“燕侯……侯爷如今在何处？”

谢幻瑶垂目，掩饰心底的些许疑窦：“侯爷醉酒，正在房里安歇。”

话音未落，她却见廖兰珩忽地陡声而起：“醉酒？真有闲情？我父亲在牢中替他顶罪，他竟还能饮酒安睡？”

一番突如其来的指责让谢幻瑶心神一震，双目瞳如针尖，慌忙追问：“你父亲？兰珩，这话从何说起？你父亲为何会遭牢狱之灾？”

廖兰珩眼中带着少许怨气，却从话语中透出几分无力，他喘着气，强压怒意解释道：“燕元寒私贩盐务案已被捅破，两方牵涉此事的官员纷纷落狱，我父亲也未能幸免。”

谢幻瑶倒吸了一口冷气：“廖大人一向兢兢业业，怎会牵涉此中？”

廖兰珩的声音几分沙哑，却饱含苦楚：“我父亲一生谨慎，何时蹚过这等浑水？此案必定是被燕元寒推到我们身上。他纵享太平，我父亲已上了年纪，又怎能禁得起牢狱那等严刑？”

他的言词令人揪心，甚至眼角已泛出泪光，滚落而下。眼前之景，让谢幻瑶如遭雷击般怔立原地。

她喘息稍显急促，竭力抚词：“兰珩，这其中或许另有玄机。我实在无法相信，侯爷会犯我朝律例……更遑论害你的父亲顶罪。”

廖兰珩一怔，他本并不希望迁怒于谢幻瑶，但接二连三的变故让他有了无法宣泄的压抑，冷哼道：“误会？误会能分摊私盐罪？误会让我的父亲和兄长们身陷境地？”

谢幻瑶微微颤抖着唇，万千话语却汇不成一句安慰。廖家受连累是事实——这个战场里的伤亡无可避免。

她试着换个角度询问：“你两个兄长情况如何？”

他回答几声短促：“被幽禁在家，暂未受刑，却也不得自由。”

谢幻瑶目光动摇，心底翻涌复杂的情绪。廖家与燕侯府曾是一体荣昌，今日却因这个案子全线崩塌，若这团乱局无法扭转，恐怕牵连更多无辜。尤其是兰珩她眼前所看到的疲惫模样，更叫她揪心。

“兰珩，你先别慌！我一定会想办法，我……”她下意识握拳，似强装坚定为他分担痛楚。然而话未尽，廖兰珩斩断了她的想法。

他伸手拉住她，欲将其安抚：“夫人，你腹中怀着胎儿，月份已然不小，何需这样劳累？此事，是我们男人该扛住的。”

他一声本是善意谆谆，偏偏落入谢幻瑶耳中却铿锵刺耳，让她胸口一缩，侧眸不语。什么叫男人的事？显然，兰珩与这世间所有男子并无不同——女子的话，并未达于他们的胸怀！

她悄然收手，心底滋生一种始料未及的刺骨凉意。“兰珩，你忙去吧。等侯爷醒了，我再让人向你通报情况。”她目光微抬，漫不经心敛尽情绪。

廖兰珩当下有些愧悔，他轻叹：“此事我唐突了。轻月还在家等我，我便不久留。”话毕，他匆匆转身离去。

谢幻瑶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庭院尽头，心头一片寂寥。凉风微抚发丝，既不让她心绪平静，却连它也勾起了不舍的愁绪。

这一刻，她心中有了一个决定。一切计划都要重新裁定。她不能离开，至少现在不能。

当年嫁给燕元寒，她虽抱着让自己活得更有价值的决心，却也懂得背后潜藏的责任。燕元寒无父无母，仿佛孤鸿独立。她若离去，他又将何处为家？

于是，她执笔写信给李嘉荣，断绝了离去的起念。那个腹中胎儿，也是她难迈的心关。随着生产日渐临近，燕侯府已招募京城最顶尖的大夫与稳婆，布置周到，静待新生命的到来。

稳婆轻声细语道，看夫人肚形，定是个男孩。谢幻瑶听罢，眸光暗藏不解……但眼下，还得走一步看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