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善良的泪与锋利的针

“简直没有一点人情味！思思姑娘，我看啊，没必要再给这种人施粥了。”在人群里，一声粗犷的抱怨划破夜空，仿佛点燃了一堆正在酝酿的干柴。

紧接着，一个粗嗓子的男人附和着道：“这话倒是有点道理。话说明白了，这施粥可是谢将军和他妹妹安排的，和什么思思姑娘完全不搭边嘛！大家都饿了这么多天了，晚点吃饭真能把人给饿晕过去。既然说好要施粥，吊着这么久胃口干什么？”

言辞犀利，让人群隐隐骚动，再添上一句，“既然干不了活，那就痛快点叫下人帮忙得了，婆婆妈妈地不如干脆别来，好端端添乱！”

议论从低声嘀咕逐渐变成焦躁的抱怨，愈加猛烈，“没错没错，这本就是谢家兄妹的善举，要不是柳思思多此一举，咱们早就吃上粥了……”

大量细小的声音汇聚，如针锋式的小刀划破空气，谢幻瑶不禁暗暗撇过脸去，冲着身旁的漫音比了个得意洋洋的手势。这样的场面，正在她的筹谋中一点点展开。

这一幕小小的胜利举动，却被不远处的柳思思尽收眼底。她脸色骤变，原本柔弱的形象一瞬间破裂，怒气冲冲地起身指着谢幻瑶，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爆发：“谢幻瑶！你就是故意的！”

“嫂嫂！我是冤枉的呀！”谢幻瑶委屈地缩着肩膀，像个无辜的小白兔，一脸惹人怜爱的神情，“我绝对没有暗害你的意思，请别误会。”

柳思思气得胸口起伏，她这一生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狼狈不堪。若不是周围百姓看着，她恐怕早已经狠狠挥下了一巴掌。愤怒涌上心头，却无处宣泄。

身旁的百姓耐心逐渐流失，插话的声音渐渐盖过她怒火的节奏：“喂！你到底走不走？我们肚子饿得受不了了！”

“是啊！一大早等到现在，粥怎么还没分下来？你们是在逗我们玩儿吗？！”

沸腾的民怨像是锅炉里爆开的蒸汽，瞬间吞噬了柳思思的颜面。她脸上黯然涌现几许薄汗，迟疑片刻，最终一甩袖，不甘心地转身就走。

人一走，谢幻瑶立刻觉得如释重负。她抬起下巴，站到矮桌上，俨然像指挥军队的将领，“乡亲们，别急！听我号令！给我排好队，每个人都有粥喝！但听好了，若是有人乱抢，我们以后就永远不会来施粥了！”

瞬间掌控局面，谢幻瑶语气铿锵，底下一片欢声叫好：“谢姑娘果然雷厉风行！”

“谢花瑶姑娘真是平民的福星！”

人群的赞声与道谢一波接一波涌来。然而谢幻瑶的心，却在这感恩的旋涡中漫起阵阵酸涩的潮涌。眼前的灾情让她明白，本该团聚的家庭因为天灾分崩离析，此刻的她，怎能不觉得沉痛？

白粥的浓香在夜里轻轻飘散。一桶桶热粥冒着烟雾，谢幻瑶毫不含糊地挽起袖子加入施粥队列。漫音贴心地守在她周围，既要提防骚乱，也得提醒她小心衣裙不要弄脏。

尽管饥饿让人目光炙热，但谢将军安排的小队维持秩序，这场施粥活动总算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时间刚过去不到一炷香，谢幻瑶敏锐地察觉到熟悉的马车正远远驶近。水蓝色的裙摆闪过车门，她眯了眯眼，看向自己身上同款颜色的衣裙，微微扬起唇角：“嫂嫂，怎么来得这么快，头晕好了吗？”

她主动迎了上去，漫音见状，急忙寸步不离地跟在谢幻瑶身边，怕两人之间又爆发新的风波。

柳思思眼眶微红，尽力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妹妹别担心，我刚刚在府里歇了一会儿，现在已经好多了，想着回来帮忙分粥，不能让大家失望。”

人群里，一个粗布衣的妇人善意开口：“思思姑娘，要是身子不舒服就先回去吧！您为我们奔波操劳多日，可千万别累着自己了，我们都担心您。”

另一妇人随声附和，“是啊，全息县的百姓可少不了您这样的好人，思思姑娘你别勉强啊！”

眼见人们不断向柳思思献媚奉承，谢幻瑶看似轻轻捂嘴偷笑，实则语气中多了一丝尖锐的锋芒：“果然，全息县的大恩人，善良纯真，为百姓操劳憔悴的思思姑娘啊——如果真的不舒服，就别硬撑了。”

柳思思的微笑僵在脸上，表情刹那间破碎，内心的羞愤却只能强压下来。

“谢姑娘，这话可太不像话了！”之前称赞柳思思的妇人不满，“虽然你是谢将军的妹妹，也不能仗着身份这样咄咄逼人吧！”

谢幻瑶一眨眼，冷不丁反问道：“对照一下，我哪里目中无人了？难不成眼前这些人都是鬼不成？”

一句巧妙的回旋之言，直接让妇人气得脸色涨红，颤颤巍巍地指着她，却又无力反驳。柳思思见状，努力挤出几滴泪珠，“妹妹，何必如此尖酸刻薄呢？”

谢幻瑶的目光含着几分讥讽：“还哭？总是哭哭啼啼的，福气都快被你哭跑了吧！这可真是‘悲情推销’，天底下没谁能做得比你更棒了。”

柳思思面上刺痛，她的伪善如同裂开的瓷器，再难藏住破绽。正当她努力调整情绪，突如其来的一道洪亮声音从人群中炸开：“有人染了瘟疫！”

霎时，人群四散崩解，像一群惶恐逃窜的蚂蚁。一些百姓早已饱受瘟疫折磨，病愈之后更加惴惴不安，不愿冒任何风险。

“思思姑娘，您快看看吧！”一位妇人焦急地拽住柳思思。

谢幻瑶的眼中意味深长，冷笑着接道：“嫂嫂，不是自诩医术高明吗？来来来，正好显摆一下！我记得您能配出瘟疫药方，这病的前因后果，您应该早就了然于心。”

话音未落，百姓们的目光纷纷转向柳思思。承载所有期待的压力，她脸上闪过一瞬僵硬，却不得不硬着头皮迈向前去。

当视线触及地面，那正是虚弱挣扎的男子。他破旧的衣服上满是污迹，躺在那里抽搐不止。面色潮红，嘴中的污物溢出，他的挣扎显得格外悲惨。

柳思思的脚步微微顿了一下，嫌厌的情绪溢出神色，她不愿靠近，最终选择向后退去，踌躇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