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瘟疫蔓延之城

谢幻瑶站在厅堂中，感受着四面八方涌来的冷漠与嫌弃。她自知自己是朝廷新派来的医者，身份并不显赫，难以赢得众人信服。就连太医们也毫不掩饰对她的轻视，眼神中的鄙夷仿佛带着刺。

燕元寒，坐在主位上的并州侯，此刻已经被厅堂内不绝的争吵弄得心烦意乱，抬手按了按太阳穴，眉间的倦意显露无遗。他语气不耐地开口：“若然事情实在无法控制，那就依照我之前所说的，将染上瘟疫者统一聚拢，一把火烧了事。如今瘟疫尚且局限在并州，若再扩大至其他地方，后果将不堪设想。”

话音刚落，周围的太医们纷纷跪下，嘴里尽是苦苦劝说和哀求。“侯爷！医者以仁为本，治病救人。如何能如此草率，将好端端的活人烧死！”他们的声音浸满惶恐。

就在此时，一道柔和但坚定的声音自人群中传出，谢幻瑶站了出来：“侯爷，将患病者安置在一起的确必须，但直接毁去性命未免太过于不近人情。”

燕元寒闻声，缓缓抬眸，眼底的寒意让人捉摸不透：“哦？那你认为该如何处理？”

谢幻瑶抿了抿唇，没有半分畏惧：“我们可以设立专门的病坊，将患者按病情轻重分批隔离。一来能阻止病情扩散，二来还能保留希望，努力医治。”

她话音未落，一位年长的太医冷哼出声。他满面不屑，浓密的花白胡子随声晃动。“这些话，不过是纸上谈兵。别说瘟疫重灾区有没有条件设立病坊，就算有，又有谁愿意进这种鬼地方？你说的不切实际！”

谢幻瑶目光径直锁住这位太医，毫不退缩：“既然此事可行，为何无人提议将其付诸行动？而且侯爷也未曾听闻并州已有病坊设立。”

这位太医不是其他人，正是太医院最德高望重的崔行。他出身太医世家，位高权重，此刻被谢幻瑶一句话懟得脸色铁青。对于一个年轻女子当众质疑自己，多年的威严顿时触动了他的自尊心。

“你这小丫头未免太过理想化！此病来势凶猛，民心早已大乱，到处都是传言说朝廷将会对病者集体烧杀。这样的情形下，就算有病坊，这些百姓会甘心前去隔离么？！”

谢幻瑶闻言，忽然眸光转向燕元寒，眼中暗藏几分抗议：“侯爷，若不从现在着手控制，等待瘟疫蔓延至无人幸免之时再来重视，届时后悔晚矣！”

一时间厅堂中吵嚷不休。燕元寒的耐性终于耗尽，他眼底冷意愈浓，声音如凌冽的寒风打破所有争论：“够了。”

众人噤若寒蝉。

谢幻瑶深吸口气，心跳微乱，低垂的眸光晦暗不明。

片刻后，燕元寒侧目看向身旁侍从，淡然出声：“觅雪，即刻派人照夫人所说，设立病坊。”

此话一出，觅雪愣了几秒，随即作揖应答。“可是……夫人？”他瞥了一眼谢幻瑶，脑海中骤然生出无数问号。侯爷何时有了夫人？

谢幻瑶轻咳一声，虽有些尴尬，却已然适应了这个突如其来的新身份。

觅雪反应过来，迅速领命退下。转瞬间，他的身影消失在厅堂外。

……

并州城虽不偏远，但因土地广袤且土质肥沃，每年依靠农业的丰厚产量，曾是各州中较为富裕的存在。只是如今瘟疫肆虐，人心惶惶，连年收成优异的地方，也遭遇了如灭顶之灾的困境。

燕元寒换上一身素净的常服，与谢幻瑶一同走出府邸巡查。身后跟着崔行和其他几位太医，以及少数侍卫。虽然侍卫数量稀少，但谢幻瑶已然察觉到，他们并非孤立无援，暗处还有许多影卫护卫周全。

平日里最为繁华热闹的大街，如今萧条得让人心惊。商贩无影无踪，各家院门紧闭，四周偶尔响起隐约的哭泣声，宛如鬼泣一般侵袭人心。

谢幻瑶心底颤动，她深知死亡的恐怖，那种眼睁睁看着生机流逝的绝望感。越是濒临灭亡的边缘，人类便越容易撕破道德束缚，做出令人无法想象的事。

忽然，一声尖锐的哭喊刺破沉寂：“爹！爹你怎么了？”谢幻瑶心头一紧，循着声音快步前行。

燕元寒手疾眼快，抓住她的手臂：“你站着别动。”

谢幻瑶愣愣地看着他沉稳坚毅的背影，目光复杂难明。

待她回过神时，几人已走至街角。一名衣衫褴褛的老汉倒在地上，身体剧烈抽搐，情况显然十分危急。他身旁的小女孩正抱着他，无助地哭成泪人。她一边泣不成声，一边向众人磕头求救，额头磕得通红，上面隐隐透着血丝。

谢幻瑶眼中闪过一抹痛楚，看着这悲惨的一幕，心似被针扎一般疼痛。

百姓察觉到异常，悄悄推开门窗偷望，议论之声渐起。

崔行率先向前，将小女孩扶起，旋即不顾年迈的膝骨，直接跪地为老汉诊治。然随行的几名太医却碍于病情可能具传染性，退开数步，毫无协助之意。

崔行腿脚本就不便，跪下尚且能借助惯性，稍显轻松，但起身时却显得分外困难。然而他并未对那几名胆怯的徒弟责备，只是专心诊治，眉头紧皱，眼露急色。

正当崔行双膝发酸，暗自苦撑时，腰侧忽然被一只柔软的手臂稳稳托起。他望去，只见谢幻瑶半跪在旁，为他解了燃眉之急。

崔行嘴上虽佯装呵责，心底却满是意外：“你这丫头倒是不怕死？瘟疫面前，怎敢如此靠近？”

谢幻瑶垂眸凝视老汉抽搐的嘴角，淡然回应：“若惧怕死亡，又何以称为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