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亡者泪

“小叔和生安哥哥确实被邪祟缠身，可许婶并非如此。”赵非寒的声音透着一丝无奈，她轻叹一口气，接着说道：“她只是体弱受寒，才冻晕过去的。”

村长闻言，目光转向泣不成声的赵颜英，语气里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倘若你肯与大家一道耕种药草，又怎会连一砖一瓦的房子都盖不起？如果你能勤加砍柴，让炕头温暖起来，你娘又怎会冻成这般模样？沈晖那孩子比你还小一岁，孤身一人，而你尚有母亲疼爱，他又有谁？可你瞧瞧他把日子过成了什么光景，再看看你自己！”

赵颜英哽咽着，心头百感交集。尽管他素来厌恶沈晖，却不得不承认，沈晖远比他勤快得多。往日里，山脚下常有恶狼出没，可沈晖依然义无反顾地进山打猎，从未懈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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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之后，这场持续不休的大雪终于停歇。除了赵颜英家屋顶塌陷，其余人家都安然度过了这三天的风雪。雪后的天气，比下雪时更为严寒，村民们纷纷走出家门，清扫积雪，赶往药田查看药草是否冻死。

这场雪虽然来势汹汹，却也幸好雪层够厚，覆盖在下面的紫苏和益母草竟然奇迹般地没有被冻死。前些日子，大家忙着盖房子，又躲避大雪，眼下大雪终于停了，便得继续采摘紫苏叶去换钱。毕竟，再过些日子便是新年了。

钱氏和赵二牛草草用过早饭，也加入了田间的劳作。赵家一共种了十亩药草，可谓规模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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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清晨，连续喝了三天汤药的许氏终于清醒过来。赵颜英见状，激动得一头扑进许氏怀中，放声大哭。

许氏虚弱地环视屋内，一眼便认出这里是村长家。她挣扎着起身，朝着村长夫妇扑通一声跪下：“村长、杨婶，颜英这孩子，我从前没有好好教导他，如今他变成这般模样，我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求你们日后在他遇到困难的时候，能拉他一把，帮帮他。”

村长长叹一声，点了点头：“颜英毕竟是我们赵家村的人，老夫绝不会袖手旁观的。”

一旁的杨奶奶听着许氏的话，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还未来得及细想，刚刚还面色正常的许氏，竟再次倒了下去，无论如何呼唤，都再也无法睁开双眼。

村长上前一探鼻息，已然断绝。他摇了摇头，沉声道：“去了。”

赵颜英震惊地瞪大眼睛，失声问道：“刚刚我娘不是已经醒了吗？”

“那是你娘回光返照，临死前都不放心你，特地醒来嘱咐我们俩照顾一下你。”杨奶奶解释道。她就说刚刚许氏的话听着不对劲，原来是回光返照。

“娘！”

赵颜英双膝跪地，抱住许氏的尸体，声嘶力竭地喊道。从前，他嫌弃他娘身子不好，比不上别人家的娘亲，可如今连唯一的亲娘都离他而去，他的心里空荡荡的，仿佛被掏空了一般。

正在药田里采摘紫苏叶的村民们，听到这悲恸的哭声，纷纷扭头朝村里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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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死为大，丧事自然要办。赵颜英家屋顶坍塌，只能在村长家设灵堂。按照习俗，需要守灵六天，方能下葬。村民们自发地买了银箔，折成元宝，准备等回头烧给许氏，好让她在地府有钱花用。

当赵非寒带着银箔，准备和大家一起折元宝时，她刚想找个地方坐下，赵颜英却突然冲到她跟前。赵非寒被他吓得身体不稳，整个人朝后仰去。

“非寒，小心！”

眼看赵非寒的后脑勺就要撞上门框，杨奶奶失声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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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在杨奶奶的视线中，门框上倏地出现一只大手，稳稳地护住了赵非寒的后脑。沈晖一手护着赵非寒的后脑，一手扶住了赵非寒的身体，将她扶稳。

赵非寒扭头见是他，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轻声道：“谢谢你，沈晖哥哥。”

“非寒妹妹，我求你一件事，你让我再见见我娘好不好？我感觉她还在这里，她没有走，对不对？”赵颜英紧紧抓住赵非寒的胳膊，恳切地哀求道。

“什么？许氏还在……”

冯太奶奶折银箔的动作猛地一顿，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其他人也是如此。他们倒不是害怕许氏的鬼魂，只是觉得许氏实在可怜。年纪轻轻便守了寡，一个人含辛茹苦地将赵颜英拉扯长大。谁知儿子不争气，最终，自己竟活活被坍塌的屋顶砸死，还不满三十七岁。

赵非寒抬眼看向赵颜英，她脑袋微微侧了侧，目光越过赵颜英，果然在三步开外看到了许氏的魂魄。

“许婶，您怎么还在这里？您没有跟鬼差去地府？”赵非寒蹙着眉，轻声问道。

赵颜英闻言，立刻惊喜地回头，顺着赵非寒的目光方向寻找。可是，他一个凡夫俗子，又怎能看到魂魄？他只能对着空气，声嘶力竭地喊道：“娘，儿子不孝，都是我害死了您！”

由于赵颜英看不见也摸不着，他只能朝着许氏的方向跪下。随即，他又哀求赵非寒道：“非寒妹妹，你就让我再见一眼我娘吧！我给你磕头好不好？”

赵颜英说罢，便跪在赵非寒跟前，额头磕得“砰砰”作响。身后的许氏看着心疼不已，可惜她现在已非活人，根本无法触碰到自己的儿子，说的话他更是听不到。

赵非寒看着赵颜英在自己面前磕头，眉头紧锁，声音如雷霆般炸响：“赵颜英，你给我站起来！”

她的声音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把赵颜英吓了一大跳。他不明白赵非寒为何要这样说，但还是照做站了起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儿膝下有黄金。男子汉大丈夫跪天跪地跪父母，你跪我干什么？你一跪，我就非得帮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