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猫灯缘

惠民书店的雪光纸横空出世，如同平地一声惊雷，瞬间引爆了学子圈。

原因无他，雪光纸不仅白皙胜过时家书店所售卖的纸张，价格更是直接腰斩，仅为时家的一半。

更令人趋之若鹜的，不仅仅是纸张。惠民书店里，那些市面上难得一见的孤本古籍，也以令人咋舌的低价出售。在时家书店，只够买一本书的银子，在惠民书店却能抱回四本。

真正让京都学子们瞠目结舌的，是惠民书店书籍低价的背后推手——烟纹姑娘，她带来了一种远胜雕版印刷术的活字印刷术。惠民书店里那些物美价廉的书籍，正是拜活字印刷术所赐。

当初，烟纹并非没有将最先进的现代知识全盘托出，而是刻意为之，她想模仿文化渐进发展的规律。

先推出相对落后的技术，再逐步升级，最终拿出最先进的版本。她如此筹谋，不过是为了让这些超前的知识，不显得过于突兀，减少世人的质疑。

可惜，烟纹辅佐时非翎的计划虽周密，却未料到时家根本没给她施展拳脚的机会。不过，当初未曾派上用场的谋划，如今看来，效果却出奇的好。

果然，雪光纸与活字印刷术问世后，立刻印证了皇上对时家的猜忌。帝王深感自己被蒙蔽，雷霆震怒之下，一连罢免了六名时氏族人的官职。就连时首辅的门生故吏，也牵连了十几人。

不仅如此，皇上还将这些空缺出来的军政要职，尽数交给了时首辅的政敌。这意味着，不仅官职再也无法回到时家手中，就连往年在职时出现的疏漏，都可能成为政敌攻击他们的利器。

时家主自接任首辅以来，从未在朝堂之上遭受如此公开的斥责。他羞愤难当，恨不得立刻遁地而走。

他过去有多庆幸自己生了一个如此才华横溢的儿子，现在就有多痛恨这个不孝子。

更甚的是，皇上还在朝堂上断言，时非翎是个欺世盗名的伪君子，一并收回了当初御笔亲书的“青年才俊”墨宝。

然而，对于时非翎而言，满京都的污名，岌岌可危的仕途，都比不上他在得知烟纹给他的方子竟然有所保留这件事，带来的打击更大。

在他看来，凭着烟纹对他的情意，给他的东西一定是最好的。所以，这其中一定有他所不知的隐情。他当下最迫切的事情，是找烟纹那位义妹问个明白。

接下来的几日，时非翎每日一下朝，不是守在各个铺面门口，便是等在庸王府的门前，期盼能见到赵烟纹一面。

时家的一举一动，尽在烟纹的掌握之中。她觉得，是时候与时非翎见上一面了。

她让千羽给风浔和雀儿传讯，让他们在时非翎面前，有意无意地提起，烟纹有个每逢年节便会去放花灯的习惯。

并且引导时非翎，就说既然他与烟纹那般相熟，那她的义妹或许也会在烟纹身死之后，代替义姐去放一盏花灯吧。

果然，一听说这个可能性，求索无门的时非翎，觉得无论如何也应该去碰碰运气，绝不能放过任何一丝希望。

于是，花灯会当天，时非翎带着唯一见过烟纹义妹的风浔，早早地来到花灯集市，准备守株待兔。

他们从日出便拿着两盏花灯，一直等到夜幕降临。终于在石桥之上，看到一抹熟悉的、穿着鹅黄色衣裙的娇俏身影。

庸王府内。

顾萧彬今晚，本来是约了京都一些要好的同龄子弟，在如意楼畅饮一番。但宴席进行到一半，他们提议去画舫听曲赏美人。

他觉得十分无趣，便拒绝了。他只想回来陪着烟纹，哪怕二人什么都不做，只静静地待在一处也自在。顾萧彬想着那个画面，便不自觉地嘴角上扬。

可是刚一回府，漠羽便前来禀报道：“主子，赵姑娘带着千羽刚刚出门，说是去逛花灯会了。要不要属下去将赵姑娘接回来？”

顾萧彬闻言，不仅没有失望，还饶有兴致地说道：“不必找她回来，既是花灯会，不如咱们也去凑一回热闹。”

顾萧彬让漠羽将马车赶到花灯会巷子口。主仆二人一同步行穿过街市，在路过一个花灯摊位时，顾萧彬看中了摊位上的一款小猫花灯。

摊主以为他相中的是旁边的兔子灯，便立刻拿起来介绍道：“公子您可真有眼光，这兔子灯是姑娘们最喜欢的款式，你看这乖乖巧巧的小兔子，最符合女儿家的心意了。”

顾萧彬并没有去接那柄兔子灯，而是自己伸手拿起了那盏小猫花灯。这只小猫灯做得非常精巧，将猫儿活泼灵动又憨态可掬的样子，展现得惟妙惟肖。

顾萧彬看到这只小猫，就想起烟纹每每在两人欢爱时，都会在他身上留下一道道抓痕。

漠羽观察着主子的神色，便知道他相中了这小猫灯，立刻掏出碎银付了账。老板得了一大块银子，千恩万谢地说了很多吉祥话。顾萧彬也只是微微颔首，提着这盏小猫灯，便开始在人群中搜索烟纹的身影。

他本就身高腿长，站在移动的人群中，如同鹤立鸡群般俯瞰着面前的人潮。

当他巡视了一圈后，目光定格在桥上那抹打着花纸伞的身影上。正巧，烟纹也缓缓转过身来。

在确定那就是他的小猫后，顾萧彬便不自觉地勾起唇角，大步走了过去。

只是，顾萧彬刚走了两步，便顿在了原地。

顾萧彬的一腔欣喜，立刻化成了彻骨的寒冰。因为他看到，时非翎突然出现在烟纹的对面，而烟纹此刻，正与他说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