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并蒂莲

沈柔诺娇滴滴地唤着“表哥”，顾萧彬却冷若冰霜，连“表妹”二字都吝于施舍。他语气疏离，仿佛在对着一个陌生人说话：“沈小姐乃是名门闺秀，频繁出入男子府邸，恐有不妥。日后还请自重，莫要自损清誉。”

听着这毫不留情面的话语，沈柔诺却像是浑然不觉，丝毫没有被表哥的冷淡所伤，更没有一丝一毫的难堪。在她心里，表哥就如同天上的皎月，高不可攀，向来不与任何女子亲近。

她甚至觉得，表哥对她还算是格外开恩的。

她可是亲眼目睹过，一位官员之女，故意假装摔倒，企图投入表哥的怀抱，却被他毫不留情地一掌拍进了冰冷的湖水里。

自那以后，便再也没人敢随意靠近他了。虽然坊间传言，说他毫无君子风度，不懂得怜香惜玉。

但在沈柔诺看来，表哥的所作所为，都是他身上闪耀的优点，是他不沾花惹草、洁身自好的最佳证明。正因为他性情如此清冷，她才更要主动一些，牢牢抓住他。

顾萧彬见沈柔诺毫无退意，便不再理会，径自抬腿朝院外走去。就在两人擦肩而过的那一刻，他的衣袖突然被人轻轻拽住，身后也随之传来沈柔诺略带羞涩的话语：

“表哥，这是我亲手为你绣的荷包，里面装着从大昭寺求来的平安符，娇娇希望菩萨能保佑表哥平平安安，万事顺遂。”

顾萧彬闻言，回头瞥了一眼她捧在手心的荷包，上面赫然绣着一枝并蒂莲。看着那针脚细密的绣工，便知绣制之人倾注了多少心血。

并蒂莲，向来是女子赠予心上人的信物，寓意着二人心意相通，情投意合。若是寻常公子，能收到如此饱含深情的物件，就算并无此意，也会委婉拒绝。

但对于顾萧彬而言，这份心思只会让他觉得厌烦。他猛地抽回被拉住的衣袖，毫不客气地训斥道：“沈小姐莫非不知这荷包上绣样的含义？怎可如此轻率，随意将此物送人？”

顾萧彬的话，宛如一把锋利的刀刃，毫不留情地将沈柔诺的面皮撕下来，扔在地上狠狠践踏，丝毫不给她留一丝颜面。但她仍然强忍着颤抖的身躯，抬起那双泛着微红的眼眶，楚楚可怜地望着顾萧彬说道：

“表哥息怒，是娇娇考虑不周，若表哥不喜欢这个图案，娇娇再绣一个便是，定要绣得表哥满意。”

顾萧彬见她如此冥顽不灵，油盐不进，连一个字都懒得再说。他带着漠羽大步走出院子，对于身后那声声追逐呼喊的“表哥”，充耳不闻，径直翻身上了小厮牵过来的骏马，头也不回地朝着金吾卫的廨署飞驰而去。

等沈柔诺气喘吁吁地追到门口时，映入眼帘的，只有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以及空气中弥漫的尘土气息。她气得直跺脚，但随后，她又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立刻转身，快步折返回去。

顾萧彬一走，沈柔诺立刻换上了一副阴沉的面孔，带着两个丫鬟，气势汹汹地朝着顾南骁的书房闯去。

门口的护卫见状，立刻上前阻拦，语气恭敬却不容置疑：“沈小姐请留步，主子的书房，闲杂人等不得擅自入内。”

但沈柔诺却趾高气扬地呵斥道：“我今日前来，是奉了太后外祖母的懿旨，你们这些奴才，胆敢阻拦？”

护卫听完，依旧不为所动，保持着阻拦的姿势，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

沈柔诺眼见着抬出太后的名号，他们也不肯通融，便冷哼了一声，只得悻悻地转身，朝着王妃居住的清风苑走去。

此刻，王妃正在花房里精心摆弄着花草。沈柔诺由奴婢引着来到花房，在见到王妃之后，她一改刚才那副飞扬跋扈的样子，乖巧地走到近前，亲昵地挽起王妃的胳膊，甜甜地唤了一声：“姑母。”

王妃放下手中的花剪，拉起沈柔诺的手，笑着上下打量了一番，说道：“真是女大十八变，三年不见，娇娇竟是出落得如此亭亭玉立了。

这次来京都，就安心住下吧，你和萧儿的事，太后娘娘已经与我知会过了。虽说让咱们沈家的姑娘做个侧室，着实有些委屈，但奈何许家女是皇上亲自赐婚。

不过你放心，等你嫁过来后，有姑母和你表哥疼你，断不会让那许家女抢了你的风头。

而且，说到底还是你和萧儿更亲近些，再加上他素来厌恶那许侧妃，自然也不会喜欢她们许家的姑娘。”

沈柔诺乖巧地点点头，然后对着身后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立刻捧着一个精致的锦盒，交到一旁的嬷嬷手中。

沈柔诺献宝似的说道：“这是父亲前段时间收到的一颗品相最好的人参，他惦记着您生完表哥后，身子一直没养好，便特意让我带来给您补身子用。”

一提到自己的兄长，王妃的笑容更加真切了几分，她拉着沈柔诺，走到一旁坐下后说道：“回去替我谢谢你父亲，告诉他也顾着点自己的身体。”

说话间，下人立刻奉上两盏清茶，王妃饮了一口茶后，漫不经心地问道：“刚才见到你表哥了？”

提到顾萧彬，沈柔诺不仅没有露出丝毫高兴的神色，脸上反而显出几分落寞来，她带着点儿委屈地说道：

“姑母有所不知，刚才表哥当众落我的面子，不肯收我绣的荷包也就算了，还不让下人阻拦我进他的院子。”

王妃对顾萧彬的反应，倒是毫不意外，她那儿子的性子，向来如此。若不是因为这样，她和太后，也不用绞尽脑汁地逼着儿子去宠幸那些个通房丫头了。

于是，她不以为意地劝慰道：“萧儿的性子是清冷了些，对于女子向来不太热络，这些你也是从小就知道的，何必放在心上呢？”

沈柔诺乖巧地点点头，而后又故作担忧地劝说道：“原本我也以为表哥只是性子使然，但见他对待那个新来的通房，却并非如此。

想来是那个通房，看不清自己的身份，故意勾引表哥纵容她。依我看，就应该好好管教管教才是，免得她恃宠而骄，坏了府里的规矩。”

王妃听完，并不是很赞同她的说法，因为她十分了解自己儿子的脾气。顾萧彬最讨厌别人随意碰触他的东西，更何况是一个来历不明的通房丫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