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鸩汤穿肠

柳氏的父亲，乃是朝廷的户部尚书，官居二品，虽说在品级上略逊时非翎之父，却手握实权，是朝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她本人更是名满京都的才女，求娶者络绎不绝。谁能料到，嫁入时家，竟会落得如此被冷落的境地。

心中滔天的愤恨与委屈，反倒让她渐渐冷静下来。柳氏凝视着病榻之上，依旧俊美非凡、文质彬彬的时非翎，强压下翻涌的情绪。

她轻启房门，唤入了从柳府带来的贴身护卫。柳氏命令一人扶起时非翎，另一人则强行撬开他的牙关。

随后，她走到桌旁，端起那碗早已冰冷的汤药，毫不犹豫地向时非翎的口中灌去。由于吞咽艰难，大部分汤药都洒落在了他的衣襟之上，仅有少量被咽下。

柳氏只是随意地用帕子擦拭了一下，便立刻吩咐下人重新煎药。如此反复灌了三回，总算让时非翎喝下了不少汤药。

再说庸王府内。

烟纹本就臀部有伤，此刻坐在顾萧彬坚硬的大腿上，只觉得隐隐作痛。她挣扎着想要离开男人的怀抱，却被他那如铁钳般的大手，紧紧地扣住了腰肢。

当暗卫来报，说烟纹出府后的第一件事，便是直奔时府而去时，顾萧彬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她梦中都在呼唤时非翎的情景。

他也不知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总之就是感到非常恼火，心中像是堵了一块巨石，闷闷不乐。

然而，当他看到烟纹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时，心中的怒火又不自觉地消散了几分。鉴于上次的误会，他决定先问清楚缘由，再做定论。

于是，顾萧彬开门见山地问道：“你今日去了时府？”

烟纹没有丝毫犹豫地答道：“是。”

顾萧彬强压下心中的烦躁，继续追问道：“你是去找时非翎了？”

烟纹心知这是男人的占有欲在作祟。为了避免因此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给本就艰难的复仇之路增添阻碍，她决定坦诚相待。

在回答之前，她的脸上先是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刻骨的恨意，语气决绝地说道：“我不仅要找他，还要让他身败名裂，生不如死，最后死于非命！”

顾萧彬有一瞬间的错愕。他凝视着烟纹眼中，那两团恨不得焚尽一切的火焰，似乎在判断她这句话的真假。

只是，这是为何？两个原本毫无瓜葛的人，为何会产生如此巨大的仇恨？顾萧彬如此想着，便也将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

烟纹毫不迟疑地答道：“因为时非翎窃取了我救命恩人的药方，冒领才名，欺骗天下，最后还将她囚禁于府中，活活烧死！”

顾萧彬听到“烧死”这个词，一边回忆，一边说道：“一个月前，时府确实发生过一场火灾。大理寺的备案显示，是走水后烧死了一个贱婢。”

烟纹闻言，眸中的恨意瞬间暴涨。她再次开口时，声音如同淬了寒冰：“好一个贱婢！他们竟敢如此污蔑我义姐的身后名节！”

就在这时，漠羽在门口禀报道：“主子，时家少主午时突然吐血晕厥，时首辅已进宫求了御医，却依然无法让他苏醒。时家正在全京都张贴榜文，寻访名医。时首辅承诺，谁若能救醒少家主，便赏银千两。”

顾萧彬闻言，立刻转头看向怀中的女子。虽然不知她究竟是如何做到的，但他确信此事必定与烟纹有关。看来她说要时非翎的命，绝非虚言。

烟纹明白顾萧彬想问什么，坦然地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他的猜测。但她并未继续这个话题，显然是不想再多提此事。

烟纹从袖中拿出一张早已写好的制冰方子，递给顾萧彬。

“这些都是我义姐留下的方子。时家利用了无数这样的宝方，最终却杀人灭口，还加以污名，我实在无法忍受。我愿意将义姐留下的方子，一一献给公子，只求主子不要阻拦我报仇。”

顾萧彬原本还对烟纹口中的义姐，是否真有如此能力，抱持着怀疑。但在看到那张制冰方子后，所有的疑虑都烟消云散了。

时家这三年发展迅猛，供养幕僚、招募府兵、购置田产、拓展裙带关系，无一不是仰仗着手中那几个一本万利的店铺。

时府的冰铺便是其中之一。过去，京都的大户人家，都是冬天在冰窖中储冰，以备夏天使用。实在不够了，才会高价购买一些。

自从三年前，时府在京中开设了一家冰铺，每到夏季之前，就开始低价出售冰块。渐渐地，便不再有人单独建造冰窖储冰了，因为那样的损耗，还不如直接购买冰块划算。

三年过去，京都各府几乎都不再储冰，全部都从时家冰铺购买。就连皇宫，都成了他们铺子的最大主顾。

一个小小的冰铺，每年给时家带来的利润，甚至能够抵得上一个郡城的税收。这个信息，金吾卫早已有所了解。

如此巨利的方子，烟纹居然就这样轻易地交到了他的手中。顾萧彬难以置信地再次确认道：

“你只要求我不阻拦你报仇，而不是让本公子帮你报仇？”

烟纹毫不迟疑地点头说道：“只需公子不阻拦我报仇，无需公子出手相助。”

望着烟纹眼中那份胸有成竹，顾萧彬的心中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面对庞大的百年世家，即便是他，也不敢说能够轻易扳倒，更何况她只是一介弱女子。

但不知为何，顾萧彬又莫名其妙地觉得，这句话若是从烟纹口中说出，便已有七八分的把握。这种感觉，实在是匪夷所思。

关于未来如何报复时家，烟纹此刻不便多说。她让顾萧彬按照方子中的指示，寻来硝石，要当场制冰给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