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美人计

顾萧彬听罢，脚下生风，箭步冲到门口。映入眼帘的，是烟纹身下那触目惊心的殷红，他眉头紧锁，语气也染上了几分焦灼：“快！去找几个稳妥的婆子，小心翼翼地把她抬回偏院，再请府医，务必仔细诊治。”

烟纹的“昏迷”，自然是精心策划的假象。她绝不会愚蠢地硬抗下所有责罚。只要能让顾萧彬心生愧疚，暂时避开侍寝，她的目的便已达成。

被抬走时，烟纹面色如纸，额角的碎发被冷汗浸湿，紧咬的嘴唇也渗出点点血迹，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让顾萧彬觉得呼吸都有些滞涩。但他终究没有追上去，只是从袖中取出一瓶上好的金疮药，吩咐漠羽送到偏院。

府医很快便开了药方，随后向顾萧彬禀告：“禀告大公子，云姑娘的外伤不算严重，并未伤及脏腑筋骨，只是……只是姑娘的脉象有些虚弱，似有先天不足之症，还身染寒疾。更令人担忧的是，她心脉郁结，思虑过重，若不精心调养，恐有损心脉。”

顾萧彬闻言，眉宇间闪过一丝意外，他没想到烟纹的身体竟如此不堪一击，难怪区区十板子便让她昏厥。至于府医所说的“心思郁结”，他想起漠羽曾禀报，烟纹刚入府时，曾因不堪受辱而投湖自尽。

看来，这女人对于成为他的通房，心中是极不情愿的。更何况，在他宠幸之后，便将她冷落在王府，这无疑会引来更多非议。

目光再次落到书案上的图纸，耳边回响起烟纹那充满失望的眼神，顾萧彬的心中，竟罕见地涌起一丝悔意。

顾萧彬所脑补出的一切，恰恰是烟纹想要引导的方向。所谓的心思郁结，不过是她提前布下的局。这几日，她几乎彻夜难眠，一方面在心中反复推演着接下来的计划，一方面不断回想着时非翎的背叛与杀害。如此一来，脉象自然会呈现出心气郁结之象。

烟纹挨了板子后，原本对她趋炎附势的下人们，立刻变了脸色。此刻，偏房之中，只剩下紫苏一人在悉心照料。

紫苏用温热的湿帕，小心翼翼地为烟纹擦拭伤口。当她看到那原本如白锦缎般光滑的肌肤，此刻已是皮开肉绽，血肉模糊时，顿时红了眼眶。

这通房的日子，果然不是人过的，动辄打骂，小姐就算嫁给一个普通百姓，也不会落得如此凄惨的境地啊！

顾萧彬送来的金疮药的确是极品，止血止痛效果极佳。烟纹感觉身后的疼痛减轻后，连续三日未眠的疲惫如潮水般涌来，很快便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时，已是次日午时，烟纹是被饥饿生生唤醒的。迷迷糊糊间，她干涩的唇瓣微张，发出微弱的呼唤：“水……水……”

须臾，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便将一杯温水递到她的唇边。

烟纹艰难地张开已经干裂的唇，就着那只大手，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一口气喝完一盏茶后，她又用虚弱的声音呢喃道：“饿……”

片刻之后，一勺温度适宜的粥，被送到她的唇边。

这一次，彻底清醒过来的烟纹，并没有立刻张口，而是缓缓侧过头，顺着握着汤匙的手向上看去，映入眼帘的，果然是顾萧彬那张冷峻的面庞。

烟纹默默地与他对视，一言不发，直到顾萧彬的脸上，露出些许不自在的神色，她才轻哼一声，将头扭向床榻内侧。

她心中清楚，现在还不是给他好脸色的时候。无论是出于愧疚，还是急于让她讲解图纸，都需要选择更合适的时机，才能提出她想要的条件。

顾萧彬收回僵在半空的手，对着院外吩咐道：“去把……嗯，把烟纹的丫鬟叫过来，伺候她家小姐用饭。”

紫苏接过粥碗，小心翼翼地喂烟纹进食时，顾萧彬并没有离开，而是走到一旁的桌案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品茗起来。

烟纹不用想也知道顾萧彬的心思，他一定是昨晚仔细研究了那些图纸，现在肯定有许多问题想要与她讨论。

她昨天所画的兵器图纸，分别是现代的复合弓，秦朝的巨弩，以及宋朝的袖珍弩。不过，她故意没有将图纸画完，想白嫖她的智慧，可没那么容易，除非拿出她想要的条件来交换。

烟纹连喝了两碗粥后，紫苏绞了帕子为她净面，又简单地梳理了一下发髻。没过多久，烟纹又要起身更衣。

顾萧彬始终耐心地坐在桌边，而烟纹则将他视作透明人一般，完全无视他的存在。

直到烟纹折腾够了，再次被紫苏搀扶着趴回床上时，顾萧彬才拿着她画的图纸，走到床榻边坐下，语气带着几分玩味地问道：“说吧，让你母妃帮你进入书房，画出这些图纸引我回府，又故意不解释，让我冤枉你，如此大费周章地折腾，到底想得到什么？”

烟纹丝毫没有被拆穿心思的窘迫，也没有立刻回答顾萧彬的问题，而是伸手要回图纸，开始讲解那些精巧的小零件，各自起到的作用。

她侃侃而谈，神采飞扬，与顾萧彬探讨心得时，仿佛对于挨板子的事情，毫无芥蒂，仿佛眼前之人，是与她志同道合的知己。

顾萧彬起初心中还有些防备，不知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渐渐地，便被她所讲述的内容深深吸引。

他昨日只是粗略地看了一眼图纸，便已惊为天人。他自认为在兵器制造方面，极有天赋，但在烟纹的设计面前，竟然显得有些黯然失色。

烟纹滔滔不绝地说了半个时辰，直到口渴停下来喝水时，顾萧彬才终于忍不住开口搭话。

他先是仔细询问了烟纹几个精巧部件的作用，然后又阐述了自己设计兵器的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