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郡主醉中泣

宁安郡主仰头灌下一大口酒，赤红的酒晕染上了她的脸颊，醉意渗透了眉目，添了几分慵懒中的娇俏。

“怕什么！皇祖母给我相了好几门亲事，可都被我三步一计、五步一巧推得干干净净！”她嘴角微翘，眼神迷离，却透着几分桀骜，“本郡主若是没心思嫁人，谁还能拿我怎么办？哪怕是——”她顿了顿，似是咀嚼着两个字的重量，“皇叔也不行！”

她转头拍着慕雪篱的肩膀，晃晃悠悠地笑道：“雪篱，你放心，皇叔什么的……早就过去了！他不在了，我顶多难过几天……几天就好了！”她语调轻快，却止不住尾音的颤抖，目光散得像风中摇曳的烛火。

“我才不会像你那样，不吃不喝，自暴自弃！我最多……最多哭一阵子就行……呜呜……”几句话说完，她却忽然抱紧酒瓶，嚎啕大哭起来，哭得肝肠寸断。那哭声中有一种没能完全放下的深情，也有无法自欺的痛楚。

慕雪篱听着郡主的抽泣，喉间像是被锁住一样，想说的话最终吞回了肚中。她偏过头，不忍再看这张哭肿的小脸，眼泪却不争气地涌上来，模糊了视线。

“郡主，其实……其实沈尧黎他……”话到嘴边，却像卡在峰顶迟迟不愿发出的雷。慕雪篱双唇紧抿，不敢继续。

她深吸一口气，右手悄悄拭去眼角的湿润，转头将注意力移到另一人身上，勉强平稳声线问道：“彩画，你呢？以后打算如何？陈大人可曾逼着你找人出嫁？”

陈彩画听他一问，抿嘴摇了摇头：“没有，爹爹倒没提这事。赵太医辞去了太医院首领的职位，太医院眼下正缺人手，爹爹已经答应让我进太医院帮忙了。”

“赵太医辞职了？”慕雪篱的眉头微蹙，诧异地眨了眨眼，“是怎么回事？”

陈彩画的回答却含糊不清，“听说是太子执政时清查出了什么问题。赵太医引咎辞职，甚至全家被抄没了家产。不过具体细节，宫里封锁得紧，我也了解不多。”

慕雪篱若有所思。赵太医能走到太医院首领的位置，也并非全凭医术卓越。当年他假借沈思修的治疫功劳往上爬，如今风向一变，他摔得重些倒也不足为奇。

“皇上身体怎么样？”慕雪篱忽然问道。

听到这个问题，陈彩画原本平稳的语调低了几分，她左右望了望，确定无人后，放轻声音道：“不乐观。自从上回在养心殿，被三皇子刺伤——那一剑差点刺中心脉，再加上后来惊现的一窝毒物，差点当场送命。虽命捡回来了，但根骨已毁，如今卧病在床，时而清醒，时而昏迷，恐怕……”说到这里，她微微顿住，没有继续往下说。

慕雪篱却心中了然，唇角竟微微扬起。“看来……这的确是个好消息。”她低声喃喃，眼底藏着一点复杂的情绪。

这是她回京以来，难得的好心情。嘉林帝狼心狗肺，折磨沈尧黎半生，如今却将死在亲儿子的剑下。这情节，倒真有几分因果报应的意味。更重要的是，沈离澈已死，太子临政，前世的腥风血雨不复存在，夺嫡风波的阴霾不再萦绕。

而这一切，只能用两个字形容——“挺好。”

宁安郡主渐渐止住了哭声，陈彩画也似有所察，忽然抬起脸，说道：“雪篱，其实我有一件事情藏在心里，总想着问你。”

慕雪篱一直了解对方的敏锐心思，轻轻一笑，淡淡说道：“可是想问梁德月的事？”

陈彩画果然点点头，“不错。你离京后，一直去了静园，当时我听说……梁小将军进宫求旨，请皇上下令赐婚，说是想娶你过门。”她的声线颤了颤，“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闻言，慕雪篱沉默片刻，幽幽一笑，表情中透出几分欲言又止，终是轻声开口问：“彩画，你可知这世上有没有一种药，效果和拾欢散类似？能让人浑身燥热，却无需通过男女交合化解，而且对身体无害？”

陈彩画疑惑地思忖了片刻，点了点头，“有，名为合情散。”

慕雪篱听闻此言，眼神微动，像是卸下重负般轻轻吐了一口气。“看起来，梁德月还没有骗我。”

然而，这轻松并未持续太久，她的表情又沉了下去。目光转向陈彩画，问道：“彩画，你可记得我离京前，突然无故消失了三天？”

陈彩画猛然点头：“记得，那时所有人都着急找你。”

慕雪篱扯了扯嘴角，露出轻蔑的自嘲，“那三日，我被贼人算计，下了合情散，以为和梁德月有了关系……”

有了倾诉的对象，憋在心中的委屈如同破堤的洪水涌出，她一字一句地将那日被掳到城郊小屋、误以为清白不复的经过说了出来。陈彩画越听越唬，最后震惊地捂住了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原来如此……难怪梁小将军会冒然请旨，还宣称你会和黎王和离……”她吞了吞口水，冷静下来后急忙补充道，“不过你放心，皇上早就把旨意撤了，当时只有我和爹爹在场，无人知晓！此事绝不会外传。”

慕雪篱却神色平静，用一种难以捉摸的语气道：“彩画，若是我告诉你，我准备嫁给梁德月呢？”

此话一出，陈彩画瞪大了双眼，整个人如被雷击：“什么？！”

她立刻站起，可很快意识到自己的激动，强行压下音量坐回椅子，死死盯着慕雪篱的脸，轻声急促道：“雪篱！你是想借此手段，报复梁小将军吗？”

慕雪篱抬眸，低头浅笑：“知我者，彩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