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七日诛心

他说完，目光落在慕雪篱身上，那双冷冽的瞳孔深处，似藏着一抹不可挥去的情意。

“雪篱妹妹，你我相识多年，难道我真能狠心伤你？”他的语气轻柔，仿佛在试图唤醒过去的点滴情谊。

为了逼慕雪篱就范，他使计利用了李副将，将她掳至城外，制造出了一场她无从辩驳的局面。但到头来，他还是止步在了自己的底线上。要将这份算计推至更深的境地，他终究狠不下心。

慕雪篱沉默了许久，没说话。她本该怒不可遏，可此刻她竟意外感到情绪平静了许多。或许，是因为他最后的克制，让那份恨意稍稍缓解。

然而，仅仅是稍稍。

他利用了她的信任，李副将的背叛已经是既成事实。她在那座冰冷的梁府中醒来时的绝望和羞辱，同样真实得鲜血淋漓。还有那份沉甸甸的自责——面对沈尧黎时，她甚至无法直视他。

所以……

“现在的你，到底想清楚了吗？”慕雪篱终于开口，“真的决定不与我成亲了？”

她语气淡然，仿佛这是一件可以轻描淡写的小事。

“只要你愿意拿出诚意，我可以守约，嫁给你。”她缓缓道，却像冰刀划过冬夜的空气。

“你……只有这一次机会。”她的声音没有起伏，但却句句扎人心骨。

梁德月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最终，一言未发，转身离去。

他的背影渐行渐远，逐渐消失在王府的大门外。而慕雪篱的声音却还在空荡的庭院中回荡。

“七日之期，我会在宫门前等你。”她抬高声音，清冷而坚定，“七日后你若出现，我便与你进宫请旨；你若不来，此事一笔勾销，从此天涯两断！”

门外传来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完全听不见了。慕雪篱微微垂下眼睑，胸中郁气稍稍舒缓，这才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她抬手摸向衣襟，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那是沈尧黎的贴身之物，指尖轻轻摩挲，温润的触感让她鼻侧一阵酸涩。

“沈尧黎……”她低低唤了一声，像是在自语，又像是在告解，“如果你在天有灵，知道我用这样的办法对付梁德月，你会同意吗？”

偌大的灵堂内，只有烛光颤动，氤氲的火焰映着她苍白的侧脸。没有人能回应她的问题。

“若你还在这世上……”她自顾自地喃喃，“兴许，你早在静园拦下我，不会让我回京，更不会允许我走到今天这一步吧。”

她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凄然的笑容。

身着素缟，以黎王遗孀的身份出嫁。这是她为梁德月设下的最诛心的局。

她要摧毁梁德月的尊严，让他在京城百姓面前无地自容。让他失去这份曾引以为傲的巡防营统领之职，失去他在京城所努力经营的一切。

但七日后，他若真的选择放手，彻底断了这段孽缘——那么，她也会将这件事画上句点，不再纠缠。

“沈尧黎，你等着。”慕雪篱轻轻抚着玉佩，眉眼间满是疲惫与思念，“若他放手，我最多不过一个月，便追随你而去。”

……

七日的时光，如指尖流水般飞快而过。头七这日，沈尧黎的棺木被宫中之人抬出京城。

晚上，法事在宫内举行。慕雪篱一早便入了宫，为了逼真的表现，她这些日子几乎粒米未进，只靠些清粥度日。整个人活活瘦了一大圈，脸颊上的线条愈发消瘦剔透，苍白得毫无血色。

“慕雪篱！”一道夹杂着不满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沉思。

宁安郡主身着素衣，快步走来，狠狠瞪了她一眼，“你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就算皇叔不在了，你不是更该好好活着，撑起这份遗愿吗？难道你也想随他而去不成！”

慕雪篱寡淡的目光扫过宁安，唇角微微勾起一抹冷淡的弧度。“郡主，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呢？”

她的话不轻不重，却戳到了宁安的痛楚。

眼前的宁安，双眼红肿，整个人暴瘦了一圈。纵使生性倨傲，却也难掩那份发自心底的悲伤。

“对不起。”慕雪篱看着她，语气低若蚊蝇。

宁安微微一愣，旋即皱起眉：“道什么歉？”

慕雪篱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按下了喉中的话。她无法说出真相——无法告诉宁安，沈尧黎根本没有死。而宁安所流的眼泪，不过是为一场设计周全的布局感伤。

“郡主，对不起……”她只能如此轻声回应，将所有未出口的真相埋入心中。

宁安抿了抿唇，挽起她的手，“太子正在前殿做法事，满殿香烟缭绕，你可想去看看？”

慕雪篱缓缓摇头，语气淡漠：“不必了。”

这份法事，于她而言，不过是一场戏。那些所谓的大臣，又有几人是真心为沈尧黎叹息？虚伪而无趣。

宁安见她坚持，也没再说什么，“既如此，那便去我宫里坐一坐吧。彩画也来了。”

……

三人相聚，摆下酒瓶杯盏。不多时，几坛劲酒开启，为今夜斟满至溢。

初冬的寒意侵入室内，却挡不住三个少女席地而饮，推杯换盏。

没有劝慰的言辞，也没有伤感的沉默。只有满桌的酒杯和在虚空中交错的声音，诉说着别样的温情。

慕雪篱望着她们明亮的眼眸，心中依旧清楚。再见……或许越发遥遥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