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皇陵疑云

刚刚出了静园的院门，他们却没走惯常的大道，而是在四个身材魁梧的壮汉带领下，转向了后院的小侧门，沿依山的小径攀行而上。此路绵延曲折，却充满了熟悉的气息——赫然是通往皇陵的山道。

“啧，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真是晦气得很！”前方开路的陈妈子嘴里不干不净，一边骂骂咧咧地踹开挡路的枯枝。一行人就这么默契地保持了一个微妙的距离，身后那四个壮汉不远不近地护送，而更远之处，沉寂的风声中，似乎还藏着禁卫军的暗影。

原本在暗中对峙的三股力量，如今已然压缩为两方，却越发显得紧张诡谲。

慕雪篱紧紧跟在沈尧黎身旁，她回头瞄了眼那几个壮汉，旋即靠近沈尧黎，压低声音如细雨敲竹：“沈尧黎，这陈妈子，是晨阳王的人，对吧？”

沈尧黎朝她微微点了点头：“你说得没错。”

“那……”慕雪篱拧眉思索片刻，试探地道，“那方才为我们说话的蔡嬷嬷，又是谁的人？”

沈尧黎侧眸看着她，似笑非笑地反问：“篱儿，你不妨自己猜一猜？”

慕雪篱的脑海中迅速搜刮可能的答案，除了嘉林帝与晨阳王，她简直想不出还有谁会对沈尧黎这般不依不饶。可是再联想到晨阳王的人对那嬷嬷的态度……她心中忽然一震，脱口惊呼：“难道是……慈宁宫的那位？”

“不愧是你。”沈尧黎点头赞许。

慕雪篱瞬间石化，这个答案在她脑海中回荡了不止一遍，然后心底忍不住低声吐槽：“好家伙，真是个好家伙！”

她略显无语地望着沈尧黎，恍惚中有些怜悯。一个已被废去武功、终生幽禁静园的落魄人，竟还能让整个朝堂的权力中心如临大敌。嘉林帝忌他，这不稀奇；晨阳王因旧怨而趁机落井下石，也算合情合理。但这太后，又是为何要插一脚？

沈尧黎同样在用自己的方式深思。那名蔡嬷嬷，是太后身边资格最老的心腹之一，如今却被直接派往静园。但这举动，似乎总有些捉摸不透。要说是来监视晨阳王，为何又数次在关键时刻仿佛在帮他说话？可若说是来向他示好，她又从未真正阻止过敌方过分的行径。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沈尧黎嘴角微微一勾，眼中透出一丝冷厉，缓缓道，“太后与嘉林帝、晨阳王不同——她不会贸然打乱我的盘算。至少目前来看，她和蔡嬷嬷，不是敌人。”

听到这笃定的分析，慕雪篱轻轻点了点头。她眸光微闪，心底也在盘算，眼下就看能不能先稳住局势，再处理京中的梁德月之事了。

“沈尧黎，那你接下来想如何应对？”她问道。

沈尧黎从容地微微一笑，道：“急什么呢？先去见见晨阳王，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再说。”

他嘴上虽轻松，但心中却早已有数。冥一与冥二回京调查的事还未有结果，真正的棋局尚处在云雾中。他需要时间来彻底梳理这些人心中的图谋。如今的方向，不过是三备一策：要么闷声肃清此地，与慕雪篱终老；要么清理异己后，与她携手隐匿江湖；再或是痛击群狼，王者归京！

——但无论哪一种，都得先迈过这拦路虎一般的晨阳王。

一路攀爬，他们终于在一片恢宏的陵园前停了下来。陈妈子站在正门口，回头恶声恶气地高喊：“到了，快进去！”

进到陵园，天光瞬间暗了下来。四周高墙只挂着几盏泛着昏黄的油灯，忽明忽灭的光影在墙壁上摇曳，将人的身形拉得狰狞而扭曲。

那四个壮汉整齐地跪下，对面前那正背对着众人的男人行礼：“殿下。”

陈妈子则冷笑着逼近沈尧黎，低沉下来的声音里透着不屑：“哼，你如今连皇带子都剃了，有什么资格摆出高高在上的架子？也不看看晨阳王面前，自己该是个什么样的姿态？还不跪下？”

见他竟要动手扯沈尧黎，慕雪篱寒声喝道：“放肆！”她眼神冷冽如冰，一步挡在沈尧黎前面，浑然一副护犊子的模样。陈妈子被她这强势的气势震住，竟一时不敢上前。

“行了，都退下。”一直留着背影的晨阳王终于开口，挥手遣散众人。那声音低沉沙哑，透露出几分疲倦。

慕雪篱探看他的面容，不禁心头一震。眼前的男人胡子拉碴，一张俊美的面庞因风霜显得有些蜡黄，更加刺眼的是他左眼处那块黑色眼罩，遮住了他本应熠熠生辉的眸子。

“这……”慕雪篱有些意外，忍不住默默腹诽，昔日被京城所有贵女疯传“美男子”之名的晨阳王，如今竟落得这般模样。若这一脸颓败的形象传回京城，只怕得让多少“钟情”于他的中年妇女悄然揉碎了那颗暗藏春情的心呐。

正在她走神之时，晨阳王已迈步靠近两人。他望着面前的沈尧黎，唇边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好久不见，黎王。”

沈尧黎始终冷眼旁观，抬手为慕雪篱解开了身上的束缚，这才抬头淡淡看他一眼，视线落在他的黑色眼罩上：“左眼……还没治好？”

晨阳王露齿轻笑，声调却带着一丝隐隐的寒意：“嗬，多亏当初黎王在执法堂设下的规矩。那阵子我日日清算，至今余味犹存。”

“谬赞。”沈尧黎轻轻挑眉，淡淡说道。

晨阳王声音一转，笑容愈加深邃：“说来还得感谢十三皇兄，用自己的血，为执法堂奏了开头一曲佳音。难怪它能一日之间扎根朝堂。”

明明是闲话家常般的语气，字里行间却弥漫着剑拔弩张的杀意。慕雪篱在一旁听得心头阵阵发凉，尤其当弄清晨阳王瞎掉的左眼竟是当年执法堂所赐，她的心情更是复杂。

这时，晨阳王似乎意识到了她的存在，偏头盯着慕雪篱：“这位，是弟妹吧？”他的语气别有深意，带了一分调侃，却又让人捉摸不透。

对上他的眼神，慕雪篱心里猛地一紧，那目光总让她觉得，透着某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听说弟妹是慕大将军的千金？”晨阳王漫不经心地问出了这句，却让空气似乎一下变得更冷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