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妃容尽毁

凛冽的寒风，裹挟着细碎的雪花，如同鹅毛般飘落在慎刑司的屋檐上，又无声地滑落。楚浔站在空旷的院落中，紧紧地攥着拳头，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末将楚浔，愿为您效忠！”他声音低沉，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眼眶微微泛红，那是常年征战沙场，保家卫国的铮铮铁骨汉子才会有的颜色，“还请太子殿下……优待末将的妻女。末将为殿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每一个字都像是从他胸腔里挤出来的一样，沉重而充满力量。

殷星皓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玩味，他轻轻挑了下眉梢，问道：“是为‘太子’效忠，还是为‘孤’效忠？”

楚浔闻言，身躯微微一震，抬起头来，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他并非愚笨之人，殷星皓话里的含义，他瞬间便已了然于心。

事实上，他一直以来都是支持太子的。只是他的支持，是出于对正统的维护，而非对某一个皇子的私交。换句话说，他站队，但是他站的是“皇室正统”这个队伍，而不是某个皇子的“小团体”。

一旦明确地归属于太子党，那便意味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也将不再是那个超然于党争之外的纯臣了。

但是……为了妻女的安危，为了能够继续守护这片土地，他并不后悔。

楚浔缓缓地低下头，神色恭敬地单膝跪地，沉声道：“只效忠您。”

殷星皓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他的笑容很浅，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既然如此，那此人，便交由你来审吧。”

地牢内，阴暗潮湿的气息如同跗骨之蛆般挥之不去。楚浔接过这个重任，便意味着接过了无尽的风险。但他没有丝毫犹豫，因为他知道，这是他唯一能够为妻女争取到安稳生活的机会。

殷星皓离开了慎刑司的地牢，他抬起头，任由冰冷的雪花落在脸上，洗刷着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气息。他打算像往常一样，先回东宫沐浴更衣，然后处理堆积如山的政务。

“听说那只叫素贞的白蝎子脾气不好，现在都没被驯养，那小丫头每回给它喂食都得备上解毒的草药。”殷星皓一边走着，一边漫不经心地吩咐道，“再去找找还有没有好看的，带剧毒的蝎子，或是其他毒虫也行。”他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只是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暗卫领命，正欲离开，忽又有一道黑色的身影，踏着屋檐，如同一阵风般飘然而至。

“主子。”暗卫神色凝重，单膝跪地，声音低沉地禀报道：“淑妃出事了。”

殷星皓的脚步微微一顿，他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淑妃出事，禀告给他做什么？

似乎是看出了他心中的疑惑，暗卫连忙解释道：“当时太子妃正同淑妃在一起。淑妃脸上起了红疹毁了容，太子妃已经被押往养心殿了。”

暗卫的话音刚落，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般。殷星皓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一股无形的压力，瞬间笼罩了整个空间。

与此同时，养心殿内，气氛压抑而紧张。

楚云被人强行按压着跪在冰冷的地面上。

或许是看在太子的面子上，那些人才没有直接将她丢到外面那冰天雪地里。养心殿不愧是皇帝的寝宫，处处都流露出一种雍容华贵的气息。放眼望去，到处都是金银琉璃，琳琅满目，精致程度，与东宫相比，也丝毫不逊色。

这是楚云第一次见到大殷的皇帝。

皇帝已过不惑之年，面容威严，眉宇间隐约可见年轻时硬朗帅气的轮廓。只是常年身居高位，使得他身上散发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让人不敢直视。

楚云仔细地打量着皇帝，心中却有些疑惑，殷星皓的长相，似乎并不太像他。不过……也不太像皇后。

皇帝在听闻爱妃出事的消息后，便立刻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他命人请来了好几位太医，一时间，整个养心殿的内殿都变得人声鼎沸，所有人都紧张地围绕在淑妃和皇帝身边，忙碌地侍奉着，完全将楚云和笙婉两人，遗忘在了角落里。

楚云却显得异常冷静。

她悄悄地用右手，抚摸着左手手腕上缠绕着的小青，脑海中飞快地回忆着刚刚发生的事情，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她记得很清楚，她给淑妃敷药泥的时候，淑妃曾借口去了趟茅房。当时，笙婉就曾在她耳边小声提醒过她，说恐怕要出事。

笙婉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能够让她都觉得不对劲的事情，那就一定不是小事。

如今看来，笙婉的猜测果然应验了。淑妃应该是经常用这种苦肉计，来博取皇帝的同情。

而且，淑妃本身就备受皇帝的宠爱，处在风口浪尖之上，就算被害的次数多了，皇帝也只会觉得她是树大招风，更加怜惜她罢了。

果不其然，淑妃从外面回来没过多久，脸上就开始出现红疹，又痛又痒。淑妃刚一提起脸上不适，她的贴身宫女就立刻大声嚷嚷着是太子妃要害人。翊坤宫的宫人们，也十分有意思，训练有素，一队人留下来看管楚云，一队人则跑去请太医、找皇帝。

前前后后，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她和淑妃，就都到了养心殿了。

“小姐别怕。奴婢刚刚已经差人去通知太子殿下了，殿下一定会来救您的。”笙婉跪在楚云身旁，神色平静地帮她仔细地整理着身上的披风，并将披风的边角掖到她的膝盖下面，这样跪着也能舒服一些。

笙婉见过不少大场面，所以此刻才能保持镇定，只是她有些担心，一直生活在高门大院里的楚云，从未见过天子之怒，会被吓到。

楚云正低着头，漫不经心地掰着手指头，数着她刚刚在淑妃身上闻到的那丝陌生的味道，可能包含的药材成分。

那一缕陌生的味道很淡，又被淑妃脸上的药泥味遮掩住了，一时之间，还不能完全确定。

听到笙婉的话，她只是随意地应了一声，一张小脸都藏在披风毛茸茸的领子里，一双小鹿般的眼睛，若有所思地盯着半空，看上去乖巧极了。

她原本只是想算计一下淑妃的荷包罢了，没想到，淑妃竟然想要她的命……

楚云抿了抿嘴唇，眼神变得有些冰冷。

她将自己身上那件厚厚的披风的袍角，分了一部分给笙婉，让她也垫在身下，这样跪着也能舒服一点。

“淑妃家中，父兄的官位高吗？”她压低声音，轻声问道。

笙婉看到楚云伸过来的披风一角，不由得笑了笑，配合地稍稍抬起膝盖，让她把披风塞进来。

她摇了摇头，回答道：“不高。最开始不过是从五品的官职，自从淑妃得宠之后，到现在也不过是正四品，而且还是无关紧要、毫无实权的闲职。”

否则，淑妃也不至于投靠皇后，对皇后唯命是从了。

“那就好。”楚云闻言，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越熙和有靠山……而淑妃，没有。

楚云面无表情地搓了搓有些冰冷的手。

原本只是想坑点银子，现在，她改主意了。

养心殿内殿，皇帝焦急地走来走去，脸色阴沉得可怕。

淑妃脸上的药泥早就被清洗干净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红疹，看上去十分凄惨。

淑妃身边的贴身宫女，还在一旁抹着眼泪，哭诉道：“我家娘娘知道太子妃没逛过御花园，还特意带她一同去赏雪景。太子妃拿出那罐药泥的时候，娘娘还以为太子妃是想和她分享好东西，高高兴兴地试了一下，谁承想……”

皇帝闻言，愤怒地一掌拍在身旁的床榻上。

蛇蝎毒妇！

太子妃这是自己毁了容，就见不得旁人好吗？

这般扭曲狠毒的性子，倒是和太子如出一辙。真是应了那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的老话！怪不得能活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