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谁说离别无痕

月色如水，窗外流银泻地，屋内静谧无声。床边的洛悦瑾双肘支在膝盖上，脸埋在手掌间，泪水早已将脆弱的面孔彻底浸湿。她的低声呢喃，在空旷的夜里尤其哀婉，像是无声的审判。

“你怎么还不醒过来？”她的声音中带着颤抖和乞求，“你快醒过来吧！无论你怎么罚我都行，就算让我永远离开也无所谓！我以为自己做对了什么，可没想到竟是错得一塌糊涂……侯爷的休书只是想成全你和她，可如今落到这种地步，是我自作多情，是我无知害了你……对不起，只要你没事，其他的什么我都不在乎了……”

任裁微微动了动手指，紧闭的眼睑下，静谧的心湖似被搅动。他能听到洛悦瑾每一字、每一句，像刀刻一般，重重地镌刻进他的心，但身体却仍然瘫软无力，像被控制住一般无法动弹。

天光渐显，清晨的寒意悄然袭来。洛悦瑾直勾勾地望着任裁，未曾察觉黎明已爬上窗棂。直到，那双久闭的眼眸终于缓缓睁开，她才猛然回过神来。

脸上倏然涌上一股暖意，她忙手忙脚地倒了杯温水，又小心翼翼地扶起他的身子，垂首站在一侧，默默无言。任裁注视着她，嘴角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伸手替她拨了拨额头凌乱的发丝，目光扫过她苍白憔悴的脸庞，眉头微微皱起。

眼角一丝温热滑落，洛悦瑾哽咽着，取出怀中的瓷瓶，声音轻到几乎让人听不清：“这里……还有一次药剂，你再服用一次吧，会好得快点。”

任裁依言服下那最后一剂药，洛悦瑾则立刻吩咐人送来清淡的饭菜。不曾言语的她像个影子，默默退出了房门，只留下任裁独自静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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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醨院内。

方澜晴端坐着，眼神空洞而迷茫，依然沉浸在昨晚的画面里。洛悦瑾面对她哭得肝肠寸断，任裁在她面前毒发倒地，这一连串混乱的场景让她后怕不已。她恨自己为何愿意信任谭离，依赖那只曾牵过她的手；再想到炎玖顾的信，她的内心翻涌着自责和懊恼。

一声“砰”的桌面拍击声将她从情绪的泥潭中拉了出来。她猛然回头，看见谭离站在桌前，眼神复杂。浓烈的怒火在她眼底燃烧，可燃烧之余，也带着几分无力和哀伤。

谭离嘴角微扬，嘲弄地说道：“你这样看我，莫非觉得我很耐看？”

方澜晴冷冷略过他，将目光刻意移开：“侯爷到底为何这么做？难道……他真的不怪任裁吗？”话一出口，她就有些懊悔，觉得自己这种问法，分明是在试探谭离为什么会对她的‘红杏出墙’没有任何反应。

谭离闻言竟哈哈大笑，那种漫不经心的态度让方澜晴更加难堪。

“澜儿，你与他们两人相识已久，难道看不出那悦瑾小娘子心悦任裁？她只是误以为任裁倾心于你。”

方澜晴听后，不由叹了一口气，幽幽说道：“这话我自然也清楚，可任裁一向寡言少语，我虽能看出他对我并无男女之情，却实在无法猜透他是不是喜欢洛悦瑾。”

谭离从茶盏里呷了一口，语气轻松地说道：“正是如此啊！既然你都能看出来，他们两人的心思如何会瞒过我？不过放心，我一直很信任澜儿你哦！”语罢，还正襟危坐地摆出一副‘学者般’的模样。

“至于他们俩，”谭离舌尖压住茶香，有些戏谑，“既然连澜儿你都觉得他们的感情难以明辨，那我干脆替他们顺水推舟一把，岂不是更妙？”

方澜晴抿唇不再理会谭离，她的目光再次失了焦，变得遥望无物。而谭离自讨无趣，摇头离去，独自沉浸进品醨院的琐碎忙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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耗了一整日的任裁，终于留意到洛悦瑾的异样——她竟消失不见。他去了她的房间，发现箱笼尽空，衣衫首饰全然不见踪影，只留下一支翠绿玉簪静静躺在桌上。那簪子是她生辰时央求着他送的，从不见她离身，竟在今日落在这里。

簪下压着一封书信。任裁细细展开，方寸间的字迹让他的手渐渐握紧。

——任裁：

自从你救了我，我就赖在你的身边，抱歉……我本以为至少可以为你带来一些欢乐，却不想，一次次给你惹来麻烦。这次，更险些害你丧命。我真的该离开了，这次必须离开。

其实，我一直知道，你喜欢主子。主子是个好人，而她对我也很好。所以，我觉得你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因此才想要成全你们。你要原谅我，好不好？

或许，我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你。所以，最后一次，我要告诉你：我喜欢你。从第一次见到你开始，我便喜欢上你了。无论你如何厌弃我，我都舍不得离开……

还有，谢谢你！当你替我喝下那杯鸩酒，我内心真的感动到了极点！

——悦瑾

字迹中透着难掩的痛楚。几处血迹晕染开来，犹如梅花怒放。分明是被伤痛浸透的情怀。

想到这里，任裁忽而抬头，眼中燃起一道灼亮的光。他转身出门，迈步去寻找那个故作倔强却心心念念的女子。他明白，她一定还在城墙内，她未曾走远。正像他自己，也不愿放她走远。

“城门还未开放，她还在城里。”守卫的兵士告诉他。任裁转身正打算前往别处，却忽然发现小巷深处闪过一道身影——那抹熟悉的身影。

他跟了过去。

巷底是闭合的死巷。洛悦瑾纵身跃上围墙，墙后犬吠突然响起，她惊慌失足，仰头摔落。

任裁眼疾手快，连忙上前接住了她，两人目光交汇，空气一时僵滞。他看着怀中脸色泛红的女子，唇角微微扬起，低哑开口：“我还以为你早就去礼部尚书府寻你的赵公子了。”

洛悦瑾脱开他的怀抱，躲闪着目光强装镇定，脸烧得越发通红。她攥紧拳头，语气生硬：“是啊！我是打算去找赵暄，与你有什么干系？”话音刚落，她便转身，迈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