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十年戏言，侯门深深

少年笑着挥手：“你先过去吧！我马上就来。”随后转身，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将眼前的小姑娘抱了起来。他语气温柔地问：“小姑娘，有纸笔吗？哥哥给你留个地址，好不好？”

那个被他抱起的小姑娘一双眸子亮得惊人，她欢快地指着前方另一座院子的方向，兴冲冲地道：“有！就在那边的书房！哥哥跟我来！不过得小声点哦，这是承恩哥哥的书房，他这会儿该去练武了。”

姑娘在前头蹑手蹑脚地领路，少年也忍不住放轻了脚步，甚至觉得此刻的自己竟有些滑稽。他进了书房，从桌上拿过纸笔，抽出一张小纸条，正要落笔，忽而抬头问：“对了，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脑袋刚扒上桌沿，稚嫩的声音清脆响起：“音音！”

少年嘴角弯起好看的弧度，俯身挥笔写下一句短诗——泪目君离去，蓦首思音音。写罢，他把纸条递给方澜晴。然而当时的她尚不识字，只觉得字迹娟秀，竟没问什么便收下了。

多年之后，当方澜晴已断文识字，她才恍然大悟，这哪里是什么地址？分明是戏弄人的诗啊！想起当年的天真，方澜晴又气又恼，不禁大骂了少年几句。然而少年早已不知所踪，留给她的，只有那句诗、一块双凤衔花玉佩，以及她被送往双木山的命运。

她离开家时，只随了最亲近的长念姑姑一同前往，其他所有物品，都是后来父亲陆续托人送来的。回想起那段与父亲有关的往事，方澜晴心酸无比，鼻子一酸，眼眶热热的，泪光悄然浮现眼底。

“澜儿！你别哭啊！不至于吧，我不过是讲句玩笑话而已！”一旁的谭离见状，顿时手足无措，显然被她突然的情绪捉弄得有些措手不及。

方澜晴猛然回神，抬眼望向谭离，语气中隐约透着无奈：“我只是回忆起当年的事情，美人哥哥真的回来了。你知不知道，当年我怎么问都没人告诉我你的身份。最后还是承恩哥哥说漏了嘴，我才知道你是乐北侯之子。”

谭离闻言轻笑，柔声揶揄道：“原来你早就知道了！难怪当年方丞相逼你出嫁，你居然一点都不挣扎。”

方澜晴听了，只是苦笑了一下：“挣扎有用吗？当时我也想逃走，可是我父亲向来心思深沉，轻而易举地就把我所有退路截断了。更何况，长念姑姑和轻儿都被他攥在手里，我根本无法冒险，也不敢赌他们的性命安危。”

这时，一名丫鬟端着早膳走进来。两人默契地停下交谈，谭离率先起身，将碗筷一一摆好，挥手让丫鬟退下。他语气笃定，近乎宣誓地喃喃道：“澜儿，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今日之后，我谭离定会用尽一切守护你。”

一番话，语气坚定却略显自言自语。此时的方澜晴正整理衣裳，走向桌旁并未听清他说了什么。只是，她低垂的眼眸中寒意渐浓，显然心中早已另有盘算。

谭离察觉到了那抹寒意，轻轻叹气，似在告诫自己，“可我，真的能保护得了她吗？”声音低微，几乎藏进了喉咙里。

“侯爷刚刚说什么？”方澜晴抬头，眉头微蹙。

“没什么，”谭离笑着掩饰，递过筷子，“吃饭吧。”

方澜晴落座后显得心不在焉，手中的筷子几次停在半空，而谭离的目光始终注视着她。纠结许久，他终于还是开了口：“澜儿，你的武功远胜于我，我明白你也希望借助我的力量。但当初连辞儿我都没能保护好，如今你来到我的身边，哪怕十年前戏言成真，我也不会让你受到半点伤害，哪怕拼尽所有。”

方澜晴被这句话触动，抬头望向他，眼神中竟然闪过一丝不可置信。她从来都是那个保护自己的人，从不需要任何依赖，可听到这誓言般的话语，她的心却隐隐感到一抹温暖。这世间，强撑太久的人，总会对不期而至的真心感到动容。

片刻后，方澜晴低声道：“侯爷，我并不能向你保证，会好好做你的侯爷夫人。不过我可以发誓，无论未来如何，我绝不会成为害你之人。”

她说这话时语气平静，甚至隐隐透着冷意。因为她已经决定，无论即将做什么，她都不打算牵连谭离。

谭离挑眉，见气氛太沉，故作轻松道：“澜儿莫不是想嫁给别人？按照侯爷府的家规，改嫁是不可能的，除非……”他话锋一转，表情夸张，“被赐死的。”

他故意说得夸张，但方澜晴并不回应，只低头吃饭，仿佛他的话止不过耳边风。其实，她脑海中的思绪早已飞得很远，暗下决心要借谭离之力去见长辛姨娘。

饭后，谭离径自回了品醨院处理事务，方澜晴则以采买胭脂水粉为由去了醉锦阁。静坐片刻后，她打破沉默，淡淡问了句：“任裁，今天的你，似乎不太对劲。出了什么事吗？”

任裁迟疑了一下，随后低声回道：“悦瑾到现在还没回来。我几乎让人翻遍了整个凌城，都没能找到她。我担心她回双木山了，可双木山的人最近正向凌城靠近，她回去那儿究竟能找谁啊？”

方澜晴闻言，嘴角微挑，目光中多了几分调侃：“难得见你有这么多话。现在开始学会担心了？悦瑾还小，性子冲动些，你就多让让她吧，何须计较？”

任裁一怔，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方澜晴。自从跟随她以来，她平日里一派冷傲，从不轻易展露喜怒，如今却破天荒地说出这样温婉的话，让他不禁生出几分诧异。

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方澜晴微微一笑，语气柔和：“你们这些年一直跟着我，没有任何亲缘，却对我忠心耿耿，我本应该感激的。”

这话未落，任裁还未从惊愕中回神，方澜晴竟又继续说道：“任裁，你与悦瑾这些年来陪我同甘共苦，本就无所谓高低。我方澜晴不会矫情，从今日起，你们便直呼我的名字吧，不必再唤‘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