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深秋疑云

方霄翎落座，目光微闪，语气却如往常般平静：“长姐，这么急着走吗？”

方澜晴长长叹了口气，眉间却隐隐透着些许疲惫：“你也知道侯爷的情绪还不稳定，我怕他再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

回凌城的马车上，轻儿因醉酒胡言乱语不止，而方澜晴的神情晦暗无光，间或长吁短叹。忽然间，她忆起离开侯府时那一幕：青姒瑶以身体不适为由，将方霄翎一脚踢出了新房。而就在那扇紧闭的门后，她分明瞥见了青姒瑶脸上的泪痕。

轻儿趴在方澜晴肩上，泣不成声。方澜晴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慰：“别哭了。他娶别人也是无奈之事，可他的心终究还在你这里。”

抬起泪眼，轻儿的声音悲切，带着深深的不甘：“可青姒瑶呢？她偏偏是个如此仁义善良的女子，叫人连责怪都不忍心。更何况他呢？四年的约定……怕是就此化为云烟了吧！”话落，泪水似断线的珠子滚落脸颊。

回到畔浮院，方澜晴吩咐轻儿回屋休息，由音尘在一旁照料。她则独自站在庭院里，看着阶前的落叶如积雪般堆叠，不禁轻叹：“一年过去了啊……”

正此时，德叔步入院中，神色间似有话欲言。方澜晴先开口：“侯爷如何？还是那副模样吗？”

德叔深吸一口气，欠身回道：“禀夫人，您离开后，侯爷在祠堂昏倒，许久才醒。说来也奇怪，方才侯爷从宫里回来，竟看着心情极好。”

方澜晴沉默半晌，只点了点头：“好些了便好。”转而又问，“德叔过来可是有其他事？”

德叔恭敬答道：“侯爷请夫人与他共进晚膳。”

方澜晴心中暗自盘算，最终答道：“我知道了。先去回禀侯爷吧，我稍后便去。”目送德叔离开，她回头看了轻儿的屋子片刻，才迈步离去。

她先去了酩轩院，那里一片静谧，门外的丫鬟们见她到来，纷纷低头行礼：“奴婢参见夫人。”

方澜晴摆了摆手回答：“起来吧，公子呢？”话音未落，她已迈步进屋。

室内寒意袭人，连一盆炭火都未燃起。谭鸣坐在床边，目光如针般凉薄，直直望向窗外。他那张稚嫩的脸上，却沉淀着超乎年岁的寂寞，与满眼的心事。

方澜晴试探着喊道：“鸣儿。”一边靠近他，却不经意发现他死死攥着衣角，眼睑之下，残留着尚未风干的泪痕。

谭鸣缓缓转头，见到她时低声唤道：“母亲。”话中虽带尊敬，却免不了几分淡漠。

方澜晴顿时心疼，却不知该如何安抚他。若告诉他，他的亲生母亲已然逝去，他能否承受这残酷事实？她只能轻声叹气，默默守在他身旁。

谭鸣低沉道：“父亲方才来过了。”

方澜晴心头骤然揪紧，谭离对谭鸣究竟说了什么？他神情如此复杂，是否得知了某些秘闻？

她拉着谭鸣的手坐到床边，试探着问：“父亲跟鸣儿聊了些什么？”

谭鸣抬眼看了她一瞬，随即答道：“父亲告诉我，那个跳进湖中救我的白影是我的亲姑姑。柳姑姑陷害她，还害她枉死。父亲说柳姑姑是坏人派来的，她的目的就是要让侯府永无宁日。”

听罢这番话，方澜晴心口一阵痛楚，轻轻抚过谭鸣的额头：“鸣儿信了吗？”

谭鸣迟疑片刻，语气却显得坚定：“信。父亲不会骗我，而且我记得那白影确实护着我，带着我向湖岸游去。不过……柳姑姑就一点都不顾及我吗？连我命悬一线她也不理会么？”冷冷的话语透着隐忍，沉稳得令人心颤。

方澜晴垂下目光，脑海中闪过柳绣娘在宫中放过自己的画面，眼眸不禁泛起湿意：“或许柳姑姑也是深陷泥淖，被人胁迫罢了。”愿这样的解释，能稍减谭鸣的心中刺痛。

见谭鸣沉吟不语，方澜晴缓了缓情绪，帮他拭去眼角的泪痕，轻声说道：“都过去了。方才你父亲派人过来请我们一起去用饭，鸣儿愿意去吗？”

她原以为他会拒绝，甚至做好了劝说的准备。不料谭鸣站起身来，长长吐了口气：“孩儿去换身衣裳，劳母亲稍后片刻。”

方澜晴站在院子里等候，松柏树不知何时栽下。秋意萧凉，树叶凋零，但松柏依然苍翠挺立，给人几丝生机。

很快，谭鸣换了一身翠绿衣衫走了出来，那颜色与松柏相衬，竟显得格外挺拔英气。一路无言，他规矩地走在方澜晴侧旁，眼眸沉沉，只带着些许冷静的坚毅。

到达膳厅时，谭离看到谭鸣，眉头轻皱，随后舒展开，唇边竟噙着几分笑意：“还以为鸣儿不愿出来见人呢。”

谭鸣声音微沉，却铿锵有力：“叫父亲挂心了。”

他的变化让方澜晴惊愕。相比刚才的不发一言，此刻的谭鸣竟显得冷静且成熟，这对父子之间似乎藏着无法窥探的默契。方澜晴蓦然怀疑，他们是否早已联手，布下某个难以破解的算计。

见她愣神，谭离笑着说道：“澜儿怎么了？出了一趟门，连魂都丢在外头了吗？”声音温和，和往日无异，仿佛所有的波澜都只是梦境的一场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