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信落风雨

洛悦瑾沉默片刻，终是将真相道出：“这封信并非送给夫人，而是给轻儿姑娘的。侯爷府戒备森严，我们试了多次都送不进去，刚才正商量该如何处置呢。”

“给轻儿的？”方澜晴抬手接过信，目光在熟悉的字迹上停留，心底浮现一丝疑虑，“写信人是谁？信中又写了什么重要的事？”

任裁站直身形，语气低沉却清晰：“是方公子托人转交的。他提到自己即将成婚，十天后在百毒门举办，还希望轻儿姑娘能够出席。这是需要我们转达的核心内容。”

方澜晴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手不自主握紧，内心翻涌着复杂的情感。方霄翎怎么会选择这个时候成婚？而且地点竟是百毒门？种种线索牵动着她的神经，令她难以平静。

洛悦瑾见状连忙拉住她，语速放缓道：“澜晴姐，先不要激动，听我们把话说完。”待方澜晴重新坐下，他才继续说道：“方公子要娶的是青家小姐，这可能是救人的条件换来的。送信之人嘱咐，轻儿姑娘应先看这封信，只有她选择后，你再决定如何应对。”

方澜晴低头沉思，随后将信收妥，返身回畔浮院将信交予轻儿，又抱着另一封信前往品醨院。进入院中，她环顾四周，映入眼帘的，是谭离面色惨白坐于桌旁的模样。她内心隐隐生寒，思虑万千。虽然她此前隐瞒过炎玖顾的秘密，而谭离对此有所察觉，但方澜晴并不确定在他脑海深处，还是否揣测着天水并未逝去的可能。一旦他看到这封信，会引发怎样的风暴？

谭离似乎察觉到她的迟疑，唇边掠过一丝冷意：“你有事瞒着我吗？若是无法说出口，那便不必多言。纠结不如沉默。”

方澜晴咬紧牙关，最终还是从怀中抽出信件。信封上的熟悉笔迹让谭离瞬间怔住，嘴角颤抖，喃喃自语：“天水……竟然是她……”

信纸在谭离手中微微颤抖，似风中烛火。他虽然早已明白谭辞受冤的事实，但一直认为天水已香消玉殒。如今，这份熟悉的字迹唤醒了他八年前的痛楚，仿佛旧伤重启，令人窒息。

方澜晴沉默地站在一侧，待谭离放下信纸，才缓缓开口：“我曾看过天水的手臂，并没有带有任何纹字。先皇已驾崩，天水命途已定，八年前的旧事，虽再难追究，但柳绣娘才是我们当下的一线生机。据皇上所言，她极可能是赤影国派遣的暗卫！”

谭离攥紧信纸，冷冷反驳：“你就这么相信他？皇上言辞，未必可信。”

听闻此话，方澜晴猛然爆发：“谭离！那你呢？你难道就不信他吗？皇上虽隐瞒真相，但从未有害人之举。你别忘了，错信他人、误解谭辞的人是你！谭离，到现在你为何仍不肯清醒？如果我们任凭柳绣娘的线索落空，灾难降临时，难保谭辞、谭鸣，甚至乐北侯府的其他人，不会重蹈当初灭门血案的覆辙！”

谭离沉默，紧握信纸的双手发出“沙沙”的摩擦声，却未尝再辩。方澜晴意识到自己的言辞过重，轻叹一声，语气缓和了些许：“我还有要事需外出处理，侯爷请静下心好好思量吧。究竟是执意沉沦于伤痛之中，还是站起来为各自的宿命拼尽全力，你自己决定！”

她转身靠着门框，心中阵阵刺痛，许久后才迈出一步，离开院子。

轻儿坐在畔浮院的桌旁，手中那封信已然让她泪流满面，双眼通红。见方澜晴推门进来，她慌忙抹去脸上的泪痕，扶她入座，转身欲离去。

未等轻儿离开，方澜晴疲惫开口：“就这样默不作声吗？你打算永远不告诉我？”

轻儿停下脚步，眼泪再度涌出：“夫人，没什么。奴婢只是自以为看对了人，却是自欺欺人罢了……”

方澜晴轻叹一声，声音低沉却坚定：“轻儿，你误会了霄翎。”

“误会？他亲口承认，青姒瑶才是他该娶之人。这一切不过是奴婢妄想。夫人无需再安慰奴婢了。”轻儿轻声抽泣，语气中透着无尽的自嘲。

方澜晴望向窗外渐渐沉阴的天幕，目光微黯：“霄翎纵使年少，却绝非薄情寡义之人。他所言‘该娶青姒瑶’，并非心愿，而是无奈。若要追寻这一切的根源，我才是最该担责的人罢了。”

话音未落，雨点已然落下，击打窗棂。

祠堂内，谭离跪倒在地，胸口的衣襟早已浸透鲜血，脸色苍白如纸。他的身体摇摇欲坠，却依然直视着父亲的牌位。

“父亲，孩儿愧对您。自以为保护好了辞儿，却未曾想事情到了这般境地……父亲，您若在天有灵，可否告诉孩儿如何补偿这份过错？”谭离喉间哽咽，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固执地不曾滑落，唯有声音颤抖着泄露了内心的痛楚。

他记得父亲临终时，拉着虚弱无力的手指，点向身旁的谭辞。他心领神会，当即允诺会守护谭辞周全，不让她受半分伤害，父亲这才安心地垂下双手。

从谭辞第一次踏入乐北侯府时，她不过是十多岁的少女，沉默寡言，总是在角落里静静地待着。谭离为了让她敞开心扉，时常故意惹她发火。终是渐渐打破了她的防线，直到她开始活泼开朗，与他亲近无间。他曾笑她伪装得太深，而她也开始露出真正的笑容。

两人曾联手捉弄楚咎，还闹出一次大祸，害得楚咎被父亲关禁闭。三人悄悄送食物，却被父亲发觉，锁了一夜。

然而，谭辞的笑容却在选择夫婿之际戛然而止。谭离虽知楚咎对谭辞情根深种，却无法忽视父亲留下的遗言：不得让谭辞嫁与江湖人士。楚咎与百毒门的复杂关系，注定成为两人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