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血水深渊

清风徐徐，园内的绿荫洒下斑驳光影，方澜晴和谭鸣在细碎的阳光和树影间嬉戏，笑声如同童年的歌谣般纯净。一旁的谭离，却独坐在亭中，一脸温和的惬意。这分惬意中夹杂着些许遗憾和释然，似是终于明白，若是早些时候能如此，他或许早就放下那些过往了吧。

楚咎低头轻轻吹着茶杯中的温茶，抬眼望向谭离，悠悠说道：“夫人待小公子果真是无微不至啊！”

谭离闻声转过头，嘴角微微扬起，笑意深藏，却又叹了口气。他终究还是压抑不住，低声问道：“楚咎，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忘了，可是……你能忘得了么？”

楚咎回得干脆利落，字字铿锵：“不能！”他的回答像一块燧石，被谭离的疑问点燃，手中的茶杯竟握到咔咔作响。谭离瞥见那逐渐失控的手，只得别开视线，沉默着不知该如何回应。

片刻后，楚咎才松开了手，杯子碎开，锋利的瓷片划破肌肤，血滴顺着手指滑落。他不慌不忙地取出一块方巾，随意缠在手上，又缓缓说道：“所谓恩怨不过是昨日的痕迹，夫人与小公子无关，只要小公子能永远不知那些血仇，与仇怨绝缘，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夜色如墨，莫回院的烛光摇曳纷飞，投射出一片晦暗不明的影。楚咎伫立在窗边凝视谭辞，那曾经苍白如纸的脸，如今在摇曳的烛光下竟多了几分生气。

“你大半夜跑过来，难不成是想和我对坐到天亮？”谭辞的疑惑打破沉寂。

楚咎毫不避讳，喃喃开口：“若能这样一直看着你，倒也无妨。”话语不经意间泄露了他的真心，这才猛然醒悟，连忙补上一句：“不过，我确实有事要告诉你。”

面对楚咎，谭辞只是默默地看着，他看似平静，实则眼底透着一丝复杂的探寻。楚咎犹豫片刻，终于道出了他的消息：“谭鸣，找到了。”

短短的一句话，激起的情绪却如疾风骤雨。谭辞猛然站起，心中的喜悦如同奔涌的潮水一般无法抑制：“真的？你能带我去见他吗？我答应你，绝不会让他知道，也绝不会打扰他！”

楚咎轻轻叹息，伸手握住谭辞的手，将她又按回座位。他压低声线轻声说道：“谭辞，你至今还会为天水的孩儿如此费心，我实在无法理解。毕竟，那七年的冤屈，是天水一手种下的祸根，却偏偏让你付出这般代价。”

他言语重归平缓，仿佛在自嘲自己的狭隘：“不过，夫人说侯爷至今还未完全接受七年前的真相，此刻若让你与谭鸣见面，恐怕只会徒生风波。”

表面上，谭辞答应了楚咎会按耐心中的渴望。然而，夜深人静时，她终究还是背离了自己的承诺。趁着晓音不备，她悄然溜出院落。虽然多年未动武功，但她的身手足以避开府中的下人。

熟悉的道路在她脑海中印刻如画，她轻车熟路地来到酩轩院。壁上爬满青藤，她借势一跃而上。此刻，院中灯影婆娑，谭鸣正坐在石桌旁，低头专心吃着点心。

烛光映在谭鸣的脸上，那张面容几乎与天水重叠，令谭辞怔怔失神。从那一刻起，她心中清楚，如果不将一切真相告知天水，怕是谭离这一生都无法原谅她。可转念间，她的心又被另一股情感牵引，她竟抛却了一切仇怨，只想着如何让天水知道孩子安然无恙。面对这一份母爱，她竟本能地选择了善意。

殊不知，在她悄然关注谭鸣的同时，一双幽深的眼眸亦凝注着她，那眼神不知是何般情绪。

翌日，府中风波骤起。音尘神色慌乱，声音颤抖地报来噩耗：“夫人！小公子——小公子落水了！”

方澜晴听闻，脸色陡变，登时冲出去。酩轩院内，人群已聚集成潮，大夫紧皱眉头替谭鸣诊治。谭离坐在一旁，双拳紧握，眼中尽是绝望，似乎整个世界都将分崩离析。

方澜晴疾步奔向谭鸣床榻，看着他苍白无力的身躯，心头泛起苦涩与无助，不知如何是好。到底，这张面容承载了太多恩怨纠葛，如今却化作了她的牵挂，她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空气中弥漫着一片凝重的沉默，血水深渊，似难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