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两宽欢喜

黄昏悠悠，晚霞如织，一抹血色洒满了整个天际。方澜晴从孙缕菩口中得知了一桩秘事——谭离与炎玖顾尽管相差六岁，却从儿时便是结发之交，两人曾经的友情深如海底，即便后来谭离因不满赐婚及“方丞相”一事颇有怨愤，炎玖顾始终包容他所有的不羁行为，可见二人过往感情之深厚。

同时，谭离也通过炎玖顾了解了方澜晴的过往。她初至双木山时，本是清纯得如拂晓的朝霞，只是被尘世的冷酷打磨，才散去昔日的青涩，留下如今的深沉与决绝。而程初昔的种种，更与方澜晴有着几分相似之处。炎玖顾心中藏着的那些事，也因此更加清晰——孙缕菩从不只是他的皇后，更是他内心深处不可取代的一角。

时间悄然飞逝，不知间夕阳将尽。德叔低声询问炎玖顾与皇后是否在府中用膳，炎玖顾原本准备拒绝，却因谭离的一番坚持而留下。楚咎与谭辞因惧皇威，未敢随意显面聚餐，宴席之初，空气中还尘封着一丝难掩的尴尬与沉闷。

但炎玖顾很快打破了僵局，他端起酒杯从座位上一跃而起，朗声道：“今日就当是家宴，莫要拘礼。夫人身体尚需调养，也无需以酒为敬，以茶代酒即可。来，干了这杯！”

众人举杯，同声而饮。放下杯后，炎玖顾缓缓说道：“当年朕因承受过多压力，草率赐婚于侯爷与夫人，心中一直耿耿于怀。如今见你们夫妻情深已和谐如天作之合，朕心头一直的愧疚也终于得以消减！为此，朕自罚一杯，希望侯爷与夫人切莫怪罪。”说话间，他举起酒杯作势欲饮，却被谭离一手拦下。

“皇上切不可再饮了！若是在回宫途中被人察觉，臣恐怕难以安心。”谭离话语中透着几分担忧。

就在此时，方澜晴低头沉吟片刻，缓缓起身，目光如秋水清波，不经意间迎向炎玖顾：“皇上若真的心怀愧疚，不如……一切重归旧日，两宽欢喜，您觉得如何？”

炎玖顾直面她坦然的眼神，点了点头，仰头将酒一饮而尽。“好！一切归初，两宽欢喜！”他的声音虽平静，却无法掩盖心底深处蹿升的酸涩与痛楚。

谭离悄然望向两人，嘴角隐约浮出一丝苦笑。他极为清楚，眼下的局面对二人而言宛如利刃入胸，虽不致命，却足够让彼此血流成河。然而，这已是现状中最圆润的落幕，总好过鱼死网破的结局。

整个晚膳过程中，孙缕菩一直静静坐着，看似默然，其实她的一双眼眸多次落在谭离与方澜晴身上，眼神中隐隐流露出淡淡羡慕。偶尔，她对炎玖顾递过来的菜细声道谢，矜持中透出一丝缱绻。

晚饭之后，谭离与方澜晴亲自送别炎玖顾与孙缕菩至门外，双双行礼敬别。马车中，炎玖顾将孙缕菩揽入怀中，贴近她耳畔低语：“缕菩，你可知，朕心底沉重的大石，似乎在今晚终于放下了。”

孙缕菩微微点头，倚靠在他怀中，一声未吭。马车摇摇晃晃，她很快便沉沉睡去，炎玖顾用满面的温柔注视着她，将一缕前额的青丝拨至耳后。等车驾停稳，他不忍惊醒酣睡中的爱妻，直接将她打横抱起，缓缓步入宫门。

回到畔浮院的谭离，见方澜晴倚在窗边沉思，未发一言。他拿起一件蓬衣轻轻搭在她肩头，却并未打扰她的世界，只默默退至床边坐下。一段静谧长流。许久后，方澜晴依旧若有所思地缓缓转身，走到谭离身旁坐下，身子轻轻倚靠他的肩头，声音带着淡淡的试探：“谭离……你，是否还记恨我？”

谭离摇了摇头，目光柔了几分，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这一刻，侯爷与夫人的光环似乎被褪去，他们只是两颗疲惫的人心之间一种最简单的依偎。

夜深时分，他将已沉入梦中的方澜晴轻轻搂在怀里，抬首望天，眉心微蹙——尽管方澜晴曾明确告诉他，那个孩子的夭折并与他无关，但他心底仍缠绕着莫名的不安：“自己这是伤害了第二个……不，已经是第三个孩子了啊……”他低低的喃喃语，无意间全落入了方澜晴的耳中，她闭着眼，却再难入眠。

第二天清晨，谭离前往朝堂，方澜晴则寻到了楚咎，并向他透露谭鸣的下落。这消息令楚咎异常激动，他几乎立刻跃起，迫不及待道：“夫人，我立刻去告诉辞儿，她定会大喜过望！”

方澜晴却按住了他，若有所思道：“别急，我们要慢慢来。”随即俯身在楚咎耳边低语了一番。楚咎似乎若有所悟，点头应下。

此时，谭离回府，与方澜晴共进早膳，未料德叔一脸慌张冲入内室，欲言又止，看了方澜晴一眼后满面尴尬。

谭离沉下声音，眉头微蹙，不耐道：“有什么就说，夫人又不是外人，吞吞吐吐成什么体统？”

德叔犹豫片刻，终于鼓起勇气开口道：“侯爷，小公子……小公子病得十分严重，奶娘无计可施，只能前来求助！”

闻言，谭离猛然站起，神色骇然，头也不回地冲出门外，却又突然驻足，转过身对方澜晴说道：“澜儿，等我回来后再与你解释！”

直到她点了点头，他才大步离去。

几刻后，楚咎回到畔浮院，向方澜晴禀报：“依计行事，都已安排妥当。”

方澜晴微微颔首，却低声叹道：“侯爷已去接谭鸣了。然而，近日最好不要让谭鸣和谭辞见面，且先隐忍，免得惹侯爷疑心，更怕露出破绽。”

“属下知晓。”

半日后，谭离满脸焦急地踏进了品醨院，怀中紧抱着昏迷不醒的谭鸣。而他身后，跟随着柳姐与几位名医，大步匆匆，不容片刻耽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