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深闺怨事

一行人脚步匆匆，炎玖顾领着孙缕菩踏入侯府，丝毫不理会沿途丫鬟下人惊疑的目光，径直向品醨院而去。此刻的院子里，唯有德叔和楚咎两人相伴，平静中透着一丝忙碌。

楚咎正百无聊赖地靠坐在案几旁，神色里带着些许不耐：“侯爷这是什么规矩啊？天天把我捆在这里，还让我替他处理一堆杂事！你告诉侯爷，明天我绝对不过来了！”

德叔倚在一旁，脸上挂着惯有的慈祥笑意，却始终不作声。毕竟，从少年时看着楚咎和谭离成长起来的他，最清楚楚咎的性子。这番抱怨不过口头说说，半点不能当真。

突然，一阵爽朗的笑声自门外传来：“楚公子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受了什么委屈，竟抱怨得似个深闺怨妇？”炎玖顾跨进门，一脸戏谑，一旁的孙缕菩不禁掩嘴轻笑。

见到皇上和皇后突然到来，楚咎和德叔大惊失色，连忙跪地行礼：“草民拜见皇上，皇后娘娘！”

炎玖顾一边将他们扶起，一边摆手轻松道：“起来吧！难道没看出来，朕和皇后是偷跑出来的吗？”

楚咎站定，略显拘谨地问道：“皇上前来，可有何要事？”他很是诧异，毕竟在他的记忆中，炎玖顾已许久未踏入过乐北侯府。

炎玖顾闻言眉头一挑，佯作认真道：“这事嘛，朕是来请楚公子入朝为官的！谭离劝了你那么多次，你执意不赴，可把朕逼得亲自来了！”

楚咎微微一愣，沉默不语。见场面有些冷下去，孙缕菩莞尔一笑，打趣道：“皇上不过随口一说，楚公子莫太当真。再说了，侯爷请你帮忙不过片刻工夫，已弄得你像怨妇一般，若真入朝为官，那满朝文武岂不日日闻怨？”

炎玖顾点头附和：“皇后说得极是。楚公子心善，入朝便罢，深闺怨事朕还是不招惹为妙！”话锋一转，他问向德叔：“德叔，侯爷现在哪里？”

德叔低头答道：“回皇上，侯爷正在畔浮院陪夫人。”

不过片刻，炎玖顾已带着孙缕菩朝院中走去，径自离开品醨院。

途中，孙缕菩忍不住开口问：“皇上怎么知道畔浮院的位置？这地方臣妾可从没听人提过。”

炎玖顾嘴角一勾，调侃道：“缕菩什么时候变笨了？所有正妻不都是住在茗香院？不过换了个名字罢了。至不至于，德叔刚才难道不会直说？”

——

畔浮院内，方澜晴虚弱地倚靠着床柱，脸色苍白。不得已服下堕胎药让她身子更是冰凉无力，昏昏沉沉睡去。然而，迟迟未眠的谭离依然守在床边，亲力亲为，甚至接替了院中下人该做的一切活计。

炎玖顾进屋，看到床榻上的方澜晴，略微一怔，随即将目光移开。他松了松袖中微攥的手，语气略显低沉：“缕菩，你在这里陪陪夫人，朕与侯爷有事要谈。”语罢便让谭离随自己去了院外。

两人并肩坐在小庭中，彼此默然，空气中弥漫着丝丝沉重的意味。

最终，炎玖顾率先打破沉寂：“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不过是身体抱恙而已，皇上无需放在心上。”谭离语气淡然，抬手举杯，灌下一口茶后，又停顿了一会。“何必自责呢，皇上。把她召入宫的事，无需再提了。”

炎玖顾听出谭离言中的冷淡与抗拒，拳头不禁再次紧攥：“是朕的错，当初不该让她进宫。”话落时，他明显懊悔中夹杂歉疚，声音微低。

谭离目色复杂，但并未接茬追问，片刻后才轻叹一声：“皇上，男子汉做事，不必如此思虑过重。至于澜晴，如果她还愿意留在你身边，我绝非阻人之路。可她若不愿——我，谭离，会护她周全到底。”

炎玖顾一字一句，语气亦显得沉稳坚定：“你放心，朕自会信守诺言。澜晴是曾经了，过去的终究归过去，朕也不会让缕菩因此受一分委屈，更不会忽视对她的承诺。”

谭离听罢，眼底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软和。他稍稍放轻语气，道：“缕菩确实是个好皇后。皇上藏得住心思，但看在眼里的人总能察觉得到。”

——

房中，方澜晴缓缓醒来，抬眼便见孙缕菩端坐床侧，不觉一慌，连忙挣扎着起身行礼：“臣妇见过皇后娘娘！”

孙缕菩急忙上前按住她，柔声劝慰：“你身体还未痊愈，千万别多礼。皇上和侯爷在外面说话，本宫陪你聊聊心事罢了。”

方澜晴稍显拘谨：“让皇上和皇后今天专程过来，实在让臣妇惶恐不安。”

“哪里的话，”孙缕菩笑意温和，将她扶靠在床柱上，“皇上本来也有事找侯爷，你不用多心。此外，”她目光微闪，带上几分诚恳，“若不是这身份之限，我早想唤你一声表嫂了呢！第一次见你时，我便觉得亲切得很——澜晴，宫中深冷，最难得是有眼缘。你若愿意，不如与我结为姐妹？”

方澜晴又惊又疑，抬眼呆呆望了片刻，终于颔首间自嘲一笑：“若皇后娘娘不嫌弃，那便是臣妇的福气了。”

两人言笑晏晏，气氛渐暖。方澜晴心底逐渐明了，这位后宫之主能得皇上宠爱，绝非仅仅因娘家背景深厚，更因这般温良、豁达、不争不妒的性子，此等风格在勾心斗角的宫廷中尤显珍贵。

院中，炎玖顾与谭离从家事谈到国事，乃至旧日情谊。压在彼此时光深处的重量，仿佛随着这一刻的倾诉，渐渐变得轻盈许多。那些曾经被尘封许久的真实情感，终于在今日重新显露无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