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和离书碎如梦

“姑娘怎么还不去休息？”柳姐眉目含笑，依旧是和往常一样的熟络姿态，仿佛无事可扰。

方澜晴缓缓起身，打了个哈欠，语气轻松道：“是该歇息了！话说，这谭姓在此地倒是稀罕，我只听闻乐北侯家是这姓氏。”

柳姐脸上的笑意微微一滞，但转瞬即逝，恢复了平日的从容自若：“哎呀！这种朝廷的事，我一个普通农妇哪里晓得？不过是碰巧罢了，我们本来是别处迁来的。”

方澜晴笑了笑：“柳姐不必介意，我只是随口说说。”

说罢，方澜晴便上了床休息，而隔着一间屋子，她依稀能瞧见对面床榻上柳姐与谭鸣的身影。只是这一夜，她依旧无法进入安眠。

翌日清晨，寒意尚未褪去，方澜晴与洛悦瑾起身辞别了柳姐，谭鸣还未见其踪。

方澜晴吩咐洛悦瑾先行回到醉锦阁，自己则缓步朝着侯爷府前进。她在脑海中筹谋着该如何应对谭离，隐瞒事情倒并不复杂，可一想到自己突然离府，一去便是整整两日两夜，谭离的脾气显然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侯爷府的门卫见方澜晴独自步行归来，表情复杂，却不敢多言。她刚刚踏入府门，领头的侍卫急匆匆派人去知会德叔。

与此同时，谭离正在御书房中与炎玖顾交谈。

“夫人还没有任何消息吗？”炎玖顾语气带着几分深意，背对着谭离。

谭离冷声回应：“这无需皇上劳心，微臣只需问一句，前夜微臣的夫人在宫中待了多少时辰，又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宫门！”

他的语气冷冽，直言不讳，甚至连君臣之礼都懒得拘束。

炎玖顾转过身来，面色凝重，皱眉道：“朕已经说过了，前夜她仅在宫中停留了一个时辰。”

谭离沉默不语，眼神深邃。他原本想派人去追查方澜晴的行踪，却被楚咎横加阻拦。谭离心知肚明，楚咎既然有此行动，必定知晓些许内情，这才让他暂不焦躁。只是现在既然皇上不知方澜晴的去向，他倒有意让对方多费些心思。

两人间的气氛逐渐沉寂，忽有人在门外禀道：“皇上，乐北侯府的人传信，说有要事求见乐北侯。”

炎玖顾拂袖而起，淡淡道：“你先回去吧。”

谭离离开后，炎玖顾慢悠悠地坐在书案后，眉头紧锁。刘公公曾向他禀报方澜晴丢了件物品，他本以为是她灵机之下不愿有人跟随，可现在看来，竟连她本人都毫无踪迹，实在叫人心烦。

当谭离回至侯爷府时，德叔立刻迎上前去，低声报告：“侯爷，夫人已经回到畔浮院了。”

谭离听闻此话，双手攥紧袖中，眉目深沉，直奔畔浮院。

院内，音尘快步跑进屋里，惊慌失措地禀报：“夫人，侯爷到了！”

方澜晴握着茶杯的手微微停顿，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这么快？”

等不及细思，谭离已然迈入院中。他负手而立，目光冰冷，吐出的字却像寒刃直入心底：“音尘，轻儿，你们先出去。”

轻儿和音尘听命退去，临行前还回头瞥了几眼，面色满是忧虑。

方澜晴原本想开口解释，却被谭离大步上前，猛然用力擒住手腕，一把将她拉进屋内。她跌坐在床榻上，脸上虽浮起一丝怒意，但终究将话憋在喉间，没有发作。

谭离冷冷注视着她，声音似寒冰敲击：“你不解释吗？一个女人竟敢两夜未归，真是胆大包天！”

听闻此言，方澜晴缓缓坐直，声音淡然：“那么侯爷的意思是，觉得妾身根本不必回来，还是想以‘不守妇道’为名，让妾身浸猪笼？”

她语气不急不缓，却隐隐带着刺骨的凉意。

“你……”谭离顿时语结，拂袖而去。

屋内一片沉寂，谭离的情绪渐渐松散。他叹了一口气，目光略显悲凉，失神般低语：“你心里始终想着他，对吗？夜里甚至唤起梦中人。如果他真能给你幸福，我愿意放你走。”

方澜晴沉默片刻，胸口的钝痛让她无从辩驳。是啊，她曾经的那个位置，确实为炎玖顾保留了一隅。可这一刻，当听着谭离自述放手的话语时，她的心竟如针刺般痛楚。

“侯爷。”她站起身，似想靠近，却又在半途停下，只呆呆望着他。

谭离将目光移至窗外，语气沉沉：“皇后娘娘贤德无双，你绝无可能取代她。所以你若仍想回到宫中，我放你便是。”

他走至书案旁铺开一张白纸，拂袖研磨，笔触轻颤，不多时写下了一纸和离书。

方澜晴愣愣看着他笔落纸成，每字每画像是深嵌进她的心头，她咬紧下唇，拼命忍住不让心底的情绪失控。此时此刻，她终于明白谭离这些年心口撕裂之痛的滋味。

当谭离准备转身离去时，方澜晴突如疯癫般冲上前，抓起那纸和离书，用力撕得粉碎。她嘶吼道：“谭离，你凭什么？”

谭离顿住脚步，转头望她，两人目光交错。她眼中含泪，身子轻颤。谭离扫过满地碎纸，拳头不由得握紧。

突然间，他大步走来将方澜晴整个人扛起，重重甩到床上，随即欺身而上，那眼神如一头猛兽，死死盯住她，拳头狠狠砸在她身旁的床榻上。她亦直视着他，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

一切仿佛停滞，在这狭窄的空间中风暴酝酿，情感如翻涌的浪潮，压抑得令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