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冷宫疑云

方澜晴望着梦儿的神情，忍不住扬了扬眉，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意：“梦儿姑娘莫非觉得我该撒腿就跑了？”

“绝无此意！”梦儿微躬身施礼，随即抬手示意：“夫人，这边请。”指引的方向仍是方才行走过的小径。

穿过御花园的长廊，梦儿突然拐了个弯，将方澜晴引向一条陌生的小道。这个地方远离人迹，甚至避开了所有宫门，与其说是皇宫，不如说更像通往荒郊的路径。

方澜晴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狐疑在心中越积越深。然而她定了定神，安慰自己——我不过是看看这丫头究竟在搞什么鬼，绝不会随意插手宫中事端。

走了许久，前方终于显现出一扇不起眼的小木门，它既不似正门的堂皇，也不沾偏门的精致，分明是某种后门。梦儿伸手敲了几下，没有人回应。她也不迟疑，推开门，径直带方澜晴进了院子。

院内满目荒凉，细密的尘土铺满每个角落，杂草肆意蔓延，好一副冷宫景象。梦儿小心地跨过飞扬的尘土，把方澜晴迎进屋内。

屋内同样空空荡荡，寂静得令人心生几分违和之感，唯有桌上刚燃起的烛焰，泛出跳动的微光。梦儿转身行礼道：“夫人稍候片刻，奴婢为您请人去。”

她点燃蜡烛后便脚步匆匆地走出门去，将方澜晴独自留在了屋内。

方澜晴瞥了一眼屋门，发现并没有上锁。她索性在椅子上坐下，目光扫过四周。这里虽是冷清，但桌椅却擦拭得干干净净。再看那床榻之上，锦被华帐，一样不少，竟与冷宫的寒碜格格不入。

被书案后挂墙上的一幅画所吸引，方澜晴不由自主地走近。画中是一名素衣女子，身着青色衣裙，青丝飞扬，笑靥清丽，仿若春光盈盈。如果仅仅是画上佳人，还不足以令方澜晴驻足。让她出神的，是画旁的一行小字——

“清姿扰人心，百岁青共白。翟朝六年七月七日，谭离题。”

方澜晴的目光凝在“谭离”二字上良久。画作确有些年头，而这个“谭离”，怎的令她心境起了波澜。她怔怔盯着那字眼，隐约嗅到了一丝与自己相关的纠葛痕迹。

环顾房中，桌案上摊着一张画纸。那娟秀的字体映入眼中，满纸写尽画中那句诗句，笔迹间透着缅怀与执念。

方澜晴愈发觉得奇妙。她想起七年前那一场牵动朝野的丞相府血案，而画上的时间却是八年前……这算什么？是否还存在某个幸存者？

记忆深处，被封藏的过往悄然显现。十几年前——聚龙庄，那时的她还是个少女，初见谭辞，不过一眼，那位比她年长六岁的姐姐，便在众人眼中成了完美的化身。温柔端庄，倾国倾城，连她都不自觉地暗生几分嫉妒。

“音音啊，要多学学你辞儿姐姐，别成天疯疯癫癫的。”亲人总是将她挂在谭辞的对比之下。

因着这般评论，年幼的方澜晴对谭辞心生了几分不快，直到某次意外悄然改变了她的看法。那年，她与几个丫鬟在院中放风筝，谁知脚下一滑，竟一头栽进池塘。丫鬟们全吓得失了魂，蹿来的是一抹浅紫的倩影，毫不犹豫地跃入水中。

方澜晴从昏迷中醒来，看到的便是谭辞满是焦急的面庞。那张秀丽的脸上带有微光，她轻声唤道：“音音，醒醒！”

自那以后，方澜晴总爱粘着谭辞。原来她并非众人口中那般循规蹈矩，偶尔还会背着大人，与方澜晴一同出门“胡闹”。直到某天，外公告诉她，谭辞被父亲接回了府里，方澜晴才失了这个一起疯笑的姐姐。

念头未落，一阵叩门声将她拉回现实。门外传来梦儿的声音：“夫人，奴婢回来了。”

“请进。”方澜晴坐回桌旁，嘴角带笑，目光移向门口的两道身影。

梦儿身后的女子腰背笔直，身形纤瘦，步子轻盈却透着疏离。虽然始终未抬眸，但那无声的压迫感，似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将自己与周围隔绝。

梦儿转头低声抱怨：“姑娘，往日奴婢送些东西与你也便罢了，这次可是把外人都……带来了。”

那女子语调冷若寒霜：“梦儿，你真是越发胆大妄为了！”

梦儿仰着脖子，低声嘀咕：“你怕什么，皇上根本不管，不然怎会允许奴婢来回出入。再说，你若真想离……”话未说完，那女子厉声呵斥：“住口！”

梦儿不吭声了，转而对方澜晴笑着说：“夫人，这位便是天水姑娘。”随即又对那女子道：“这是乐北侯夫人。”

女子稍稍顿了一下，低身施了一礼，语气依旧冷淡：“奴婢天水，见过夫人。”

“姑娘不必多礼。”方澜晴淡淡道，目光却落在女子脸上。不知为何，眼前的天水姑娘像极了画中那抹笑靥，却又少了几分暖意。

天水抬起头来，与方澜晴四目相对。一瞬间，仿佛有未诉的过往在两人间荡漾开来……

两人静静对视，彷佛都试图从对方的眼里找出某些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