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暗室惊情

方振微微欠身，语气恭敬却隐含些许不安：“澜晴的母亲去世时留了一些遗物，可否让霄翎陪澜晴去看看，取几件物什回忆故人。虽然不值什么，却也是念想。”

谭离目光一扫，落在始终低着头的方澜晴身上，语声略带沉稳：“我陪澜儿去便可，霄翎替我们引路即可。丞相，请您稍候片刻。”

“是！”方振应了一声，退后站定。

遥望那庭院深深的雪院，现实竟早已将曾经的光景抹去。这里一切变了模样，那些旧时繁华与温情，已成往事的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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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院隐匿于丞相府最幽僻之处，多年无人打理，使得此处荒凉得仿佛一处遗忘的角落。方振实在少有涉足，唯独在方澜晴出嫁前夕来此一趟。院中先前拔过的杂草早已重新冒出，新一层绿意就像强忍着生长的生命，却透着几分无力的死气。

谭离环顾四周，随步走近方霄翎，低声感慨：“虽然久未打理，但仍能窥见此处曾是清幽雅致之地。”

方澜晴神情复杂，扫视着院子四周，心声冷然，却话语尖锐：“侯爷怕是错看了，这里从来不曾清静。”

出嫁前，她一直住在偏房，纵然身在雪院，却未敢踏足正屋半步。正屋的门板老旧，随着轻推发出一声尖锐的“咯吱”声，如同老者呻吟。屋内暗沉，蛛网横织。方霄翎抬手挥去一张网，扬起一阵灰尘，三人难忍烟尘，纷纷掩口咳嗽。

“侯爷，长姐。”方霄翎凭着年轻的身手，抢先一步道：“您们在外头等着吧！母亲的遗物都藏在一个箱子里，就让我亲手取出来。”

方澜晴却按住了他的胳膊，语调柔软却决绝：“难得回来，怎么能不好好看看。侯爷不必费心涉足这脏乱之地，霄翎你也陪着侯爷留在外头。既然是母亲留给我的遗物，我亲自去取吧。”

谭离本欲陪她一同入内，却被方霄翎伸手拦住：“屋里太脏太乱，侯爷还是勿入为好。此外，这些属于长姐和母亲的回忆，侯爷还是让长姐独自静待片刻吧。”

月光洒在院中，于荒凉景致间透出些微冷意。一旁虫鸣断断续续，似在暗示某种静默的秘密。

正屋内，屏风已腐坏不堪，床幔堆满灰尘，孤零零陈列着一双旧鞋。方澜晴轻轻挪动，生怕扰乱了这死寂的宁静，小心翼翼地将床边的箱子搬下来。

她抱着箱子步出屋外，声音中带着微微的疑虑：“霄翎，母亲的遗物都在这里吗？”

方霄翎摇了摇头，神色略显茫然：“这霄翎也不知。父亲曾说母亲的遗物尽数收在这里，而衣物早已随棺同葬。”

方澜晴怔怔看着未打开的箱子，随后又问：“那你可知母亲葬在何处？”

意识到方澜晴眼神的锋芒，霄翎稍稍迟疑，又看了谭离一眼才低声道：“霄翎不太清楚，父亲从未详言。不过母亲的墓地，我曾偶然拜祭，并不位于方家的族坟地。”

话语中，那最后一句压低的声音却透着深深的无奈。

方澜晴转过身，眸中透着隐忍的沉痛：“我知道了。侯爷，我们走吧。”

不料，谭离站定，语气突带意味深长：“本侯爷或许知道令堂安息之所。”

谭离一语惊起，方澜晴和方霄翎齐齐回眸望向他，眉目间写满震惊，甚至连周围的虫鸣也随之顿止，仿佛天地都要屏息。

“侯爷，您刚才说什么？”方澜晴险些让手中箱子跌落。

谭离嘴角勾出微妙笑意，遥指屋内，言辞间多了几分戏谑：“你自诩聪明，可没留心地面痕迹？方丞相从不涉足，而下人们不曾打扫，那为何屋内会有他人的足迹？”

一语点醒，如悚然霹雳。方澜晴立刻折返屋中，仔细打量地面。借着微弱烛火，她终于发现尘土间那些并非属于自己的脚印。细看之下，痕迹竟彼此重叠，显然不止一次被人踩踏而成。她刚才竟全然未曾察觉。

谭离也随之而入，方霄翎紧随两人身后。脚印在床后墙角戛然而止，让这诡秘之感陡增。

“难道这人真的会穿墙不成？”方澜晴低声嘟囔，话语中藏着浓浓的疑惑。

“事情不对。”谭离与她对视，又不约而同转向方霄翎。

霄翎蹲下身，拿起一根蜡烛仔细观察地面，随后掏出一块白布盖在其中一处脚印上，然后猛按一手，起身时白布上竟印出一枚清晰的鞋底印记。

方澜晴凝着白布，瞳孔骤缩，下一秒语声颤抖：“这一图案，似曾相识……”

霄翎神色复杂，略停片刻才低声道：“长姐当初忘了么？父亲的鞋底纹样，全是母亲亲自缝制的刺绣。独一无二，别无他人。”

三人皆愣。难言情绪顷刻涌上心头，方澜晴只觉心口空空，神情压抑得似被深水压过，全然沉重。她不自觉靠住墙壁以稳身形，谭离动作迅速，上前扶住她，而方澜晴手中的墙壁突然微微震颤。

寒凉夜里，暗门悄无声息地在眼前开启。

门后漏出一丝摇曳烛光，如同窥见深渊的入口。谭离迈步在前，方澜晴扶着墙壁跟随，其后霄翎亦步亦趋。不远处，一间隐秘的暗室显露在三人眼前。

室内没有过多装饰，唯有两侧无数烛台摇曳着微光，正中央则矗立一口冰棺。

三人靠近冰棺，那棺中之人安宁地闭着双眼，眉目带着熟悉的温婉。却面色暗青，显然，是身中剧毒而亡。

方澜晴十指颤抖，再也绷不住，重重跪倒在地，泪眼模糊间直直望向棺中的亲人，哽咽呼唤：“娘……”

彼时，唯一的记忆涌上心头。她清晰记得自己被送出这个府邸时，母亲尚未下葬，而现在，却以冰冷的面容与她重逢。哪怕只是窗外的冷月余光，也难掩这悲戚的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