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天字雅间的伏线

“等到侯爷不再将妾身视作方家女儿的时候。”方澜晴幽幽地说道，随后转过身，她的声音虽轻，却一字一句清楚地落入谭离的耳中。

方澜晴背对着他，而谭离依旧环抱着她的纤腰，二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夜幕无声地笼罩了他们。不知何时，方澜晴沉沉睡去。当她醒来的时候，身侧早已空无一人。她微微一怔，低声自嘲道：“看来，我的警觉性真是每况愈下。”

往日，谭离出门前总会让音尘告知去向，而今日却毫无交代。这反常的一幕让方澜晴心中感到一丝空荡。

她用过午膳后稍作歇息，随后起身，想着已经许久未见楚咎，心中略感惦记，正打算前往陌冼院一探，却见灵简匆匆赶来，面上透着急切之色。

“夫人！侯爷午时独自前往醉锦阁赴约，至今未归。属下恳请您允准，让我带人前去搜寻！”

方澜晴闻言，嘴角浮现一抹似笑非笑。“无须大惊小怪。侯爷又不是不谙世事的孩童，怎会轻易迷了路？想必是遇见了知音罢了，流连忘返倒也常有。我亲自去瞧瞧便好，无需劳师动众。”

灵简迟疑片刻，终是退下，但他的神色却显得格外复杂。一旁站着的音尘目光闪动，似有所思。

“怎么了？”方澜晴眉头一挑，望向出神的音尘。

音尘这才发现自己的神色泄露，下意识一低头，却发现手中茶壶倾斜，茶水正静静地漫过桌面。她慌忙放下壶，拿起毛巾擦拭，语气带着一丝慌乱：“夫人赎罪！奴婢刚刚走神了。”

“心不在焉，可不像你的作风。”方澜晴声音冷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说罢，你到底在想什么？”

音尘动作一顿，迟疑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将手里擦拭好的毛巾放下，与此同时倒了一杯新的热茶递到方澜晴手中。犹豫片刻，她终是开口：“夫人，是这样……奴婢从小和哥哥相依为命，平日里无论是生死险境还是生计困苦，他从不会失态，可方才说话却明显打颤。还有一点，侯爷一向只与夫人交待行踪，怎么会突然转告给哥哥……”

方澜晴闻言低声笑了起来：“你这丫头头脑倒还算机灵，不过也许不过是巧合。既然侯爷想请君入瓮，我又怎能推辞？备套素淡的衣裳，我要出门，你便乖乖守在府中吧。”

醉锦阁因不是用膳时分，客人并不多。方澜晴径自上了二楼，刚跨上楼梯，洛悦瑾便从里间迎了出来。

“夫人，您怎么来了？”洛悦瑾脸上带着几分窘迫，“任裁有事外出了。”

见洛悦瑾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发，方澜晴忍不住轻笑出声：“你该不会是刚睡醒吧？醉锦阁要是出了什么乱子，我可不会轻饶你！再者，洛掌柜，你未免也太自信了吧，怎就认定我每次来都是找任裁？”

洛悦瑾脸色微红，一时语塞。就在这时，站在一旁的小二突然凑了过来，目光中夹杂着几分慎重：“夫人，今日午时有两名陌生男子先来，言谈举止不似寻常人家，他们在天字雅间。而后没多久乐北候也进了同一个雅间，现在还没离开——属下等一直在楼下守着，不敢擅自行动，原想着稍后通知夫人您。”

“我已经知道了，”方澜晴点点头，“你们下去盯着，不许其他人上楼。”

说罢，她便径直朝天字雅间大步走去，伸手轻轻推开半掩的门。只见谭离靠在墙角，面色虽红润，却并无中毒迹象。方澜晴暗暗松了一口气，却不动声色地稳住了步伐，随意在雅间内找了个空位坐下。

目光微转，她冷冷开口：“既然君已入瓮，又何必藏头露尾？”

屏风后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紧接着，一个修长的身影走出。他站定在方澜晴面前，却突然笑了起来：“澜晴，见到我怎么第一件事就是散了掌气呢？”

方澜晴冷笑：“若是承恩哥哥身上没有胭粉香味，兴许我还会对你多提一些防备。不过……话说回来，”她目光偏过，扫了一眼角落的谭离，“承恩哥哥，你今日倒是给我安排了个意外之喜。这又是怎么回事？”

秦承恩不慌不忙地走到桌旁，断断续续解释：“本是想约你一叙，不料乐北候先至，为免他坏事，就让他‘稍作休息’罢了。你不会心疼他吧？”

“心疼？”方澜晴摇摇头，放下茶杯，“承恩哥哥，你想多了。不过，醉锦阁的老板可是我的旧识，若真出了人命，怕是连累了她。若你真有话要说，现在可以直接讲了吧。”

秦承恩闻言，站起身走至谭离面前，用脚轻轻踢了踢，似在试探其昏迷得有多深。“不急，要不先把这家伙扔出去？他在这里，怪碍眼的。”

“聚龙庄的散魂香你也敢轻视？”方澜晴嘴角一勾，端起茶盏轻啜，声音不疾不徐，“要是现在把他扔出去，我们所有人怕是只能齐齐候命官府了。”

秦承恩叹了一口气，脸色渐收玩笑之意。他慢慢坐回椅上，沉声道：“好吧。澜晴，老庄主有意与你联手，除掉方振。”

话音未落，寒光骤现！一柄匕首从方澜晴袖中滑出，直指秦承恩咽喉。她的声音冷得如同深冬的冰雪：“他是我的父亲。承恩哥哥，此话未免有些过分了吧！”

秦承恩却面不改色，伸出两根手指轻轻夹住匕首，将之放回桌上。他淡淡一笑，“实话实说罢了，你一点儿都不恨他吗？”

方澜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静默片刻，语调平静却带着几分复杂：“他虽冷落我母亲，但那是母亲自己的选择。我十年未见他一面，却也从不曾受冻挨饿。生悖于情，死悖于理，弑父一事我从未想过。”

“真是这样吗？”一道浑厚沧桑的声音自屏风之后传来。一个满头白发的男子缓缓走出，他的手杖点响地板，而那盘龙杖上的寒芒更让人心惊胆颤。方澜晴见状，顿时惊得站起身来，脸上还残留着掩饰不住的震愕——那人的模样，令她瞬间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