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御宴风波

方澜晴早听闻当今圣上虽只有十九的年纪，却是个伶俐聪慧、难以糊弄的角色。从方才宴会上他与谭离的对话中，便不难看出两人关系颇为亲近。正是因为有这一层交情，谭离才得以在朝堂上如鱼得水，而方振纵使再使阴谋诡计，终究斗不过他的对手。连这常宴，方振都选择避而不来。

见方澜晴分神出神，谭离微微碰了碰她的手肘。她怔然抬头，正巧撞进了炎玖顾那双深邃的眸子中。他眉目如画，左眼尾的一颗妖娆红痣格外显眼。方澜晴一阵慌乱，连忙低下头，然而炎玖顾似乎也立刻移开了目光。

宴会上，谭离隐约察觉炎玖顾目光时不时落在方澜晴身上，神色深沉难解。那更让他诧异的是，皇帝与方澜晴对视时，竟流露出一丝惊讶之意。炎玖顾年纪虽小，后宫却不甚空虚，按理说即便方澜晴容貌再倾城绝色，也不至于让龙颜如此失态。

夜幕缓缓落下，宴会终告一段，天边只剩最后一抹余光。正当谭离与方澜晴将行至宫门口时，被皇上身旁的贴身侍从拦了下来：“侯爷请稍留步，皇后娘娘有事相唤。”

“你们陪着夫人在此等候，我一人前去便好。”谭离微微一笑，对身旁侍从吩咐后便转身离去。他心中明白，他那皇后表妹孙缕菩与自己自小交情浅薄，如今这突如其来的“叙旧”实在勉强。不过，这一切在方澜晴看来，却像是掩盖某种更大的玄机。

谭离离开后，那侍从稍稍靠近，低声向方澜晴说道：“夫人，请随奴才来一趟。”宫中小径幽深曲折。方澜晴迈着轻缓的步伐，跟随侍从时却越发感到异样。直到她看到御书房三个金漆大字，才赫然明白，这才是他的真正去处。

御书房中，炎玖顾背对着她站在窗前，修长挺拔的身影被月华笼罩。“吾皇金安。”方澜晴规矩地俯身行礼，声音无波无澜。然而炎玖顾缓缓转过身，目光直指角落里的一架古筝，“听闻侯爷夫人琴艺不俗，可否赐朕一曲？”

“臣妇遵旨。”方澜晴面色沉静，起身来到筝前。随手拨弦，清音如流水般潺潺而出，迅速充满了整个御书房。她纤纤玉指流转，将心中波澜细腻地融入旋律之中。筝声婉转悠扬，辅以窗外阵阵虫鸣与偶尔几声不知名小鸟的和鸣，令这看似平静的夜幕徒增一分空灵。

炎玖顾默然伫立，从头到尾皆未正眼看方澜晴。他的目光穿过窗棂，落在深黑的夜空中，似乎想从中找寻些什么，却什么也没找到。这一场阴差阳错，也许上天早已注定。

一曲终了，方澜晴向皇上一礼后起身退下。然而她尚未离门，便听见炎玖顾若有若无的一声低喃，“早知你就是丞相府千金，朕绝不会让你嫁入乐北侯府。”

方澜晴脚下微顿，却未回头。嘴角扬起一丝冷淡的弧度，只留下几分疏离而礼貌的言语：“臣妇应感陛下之恩。夜深天凉，请陛下珍重龙体。”说罢，她走得决然，衣袂翻飞，仿佛一只翩然远去的孤鸟。

炎玖顾呆立半晌，叹息一声：“方澜晴，原是我愿你此生安乐，却终究是我将你推入火海。”

方澜晴行至宫门外时，谭离早已等候多时。他见方澜晴出来，便从马车里取出一件斗篷披在她肩上，又将她扶进车内。一路上，两人皆无言。谭离握着缰绳的手紧了又松，几度想开口，却到底什么也没问。

方澜晴靠在车窗边，小憩间竟梦回双木山。梦中只见长念姑姑和轻儿在梅林间笑闹，然而画面陡转，却是父亲方振冷冷出现，将二人一把擒拿，关进了一个阴森地牢。毒蛇猛蝎在其中盘绕蜿蜒，发出森然的声响……

她猛地惊醒，额头冒出冷汗，呼吸急促。马车刚巧在侯爷府门前停下，谭离一个箭步上前，将她从车中横抱而起。他低头望着她微烫的脸颊，眉间满是担忧，沉声说道：“怎么如此凉，整个人却烫得惊人。”

回到畔浮院，大夫诊后摇头道：“侯爷，这不像是病症，倒像是在梦中气息紊乱，丹田之气未散所致。”

谭离没有言语，只静静坐在床边，注视着沉睡的方澜晴。他心中既满怀疑惑，也止不住心疼。他不禁嘀咕起，这个十年来变得无比隐忍、沉默的女子，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她到底修习了怎样的武功，又为何甘愿嫁进侯府，接受这样安排？

然而无论如何，谭离做出了一个决定——无论十年如何变迁，某些情感，却始终不曾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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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居，可算是方振赐予方澜晴最后残存的温情念想。翟朝七年，先帝驾崩，朝堂内外风起云涌之际，方澜晴却得幸于那处避世之所，暂得片刻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