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侯门似海

“承恩哥哥，你一到凌城，这烟梦楼就成了必到之地，还真是与你相得益彰。”方澜晴掩唇轻笑，那张冷寂的面容终于添了几分生动。

秦承恩勾唇而笑，略带俏皮地反驳：“果然还是你最了解我，不愧是澜晴妹妹。”

两人对视了一瞬，气氛顿时沉寂下来。一阵漫长的沉默后，秦承恩忍不住开口，“你呀，总是这样的性子，让我每次都要主动开头。好吧，这次我就告诉你——老太爷听闻七年前侯爷府那场悲剧中，似乎还有丫鬟存活。他一直派人暗中保护，最近特意让我来凌城协助你，好找出些线索，说不定能替辞儿姐姐正名。”

方澜晴微微一怔，眉宇间闪过些微不可察的震惊。原来，聚龙庄竟然早已插手侯爷府的事，只是未曾露面。江湖隐士终究无法置身事外，更遑论这朝廷易主，世道变迁。

正当她思索未定时，楼下的一阵喧哗惊扰了两人。

“烟梦楼竟然私藏乐北候夫人，这可不是小罪！”那粗犷的声音犹如雷鸣，一句叱责震住了全场。

方澜晴心头一跳，立刻明白谭离已经动了真火，只怕这次是想让她身败名裂。她无奈地按住额角，原以为谭离知道她来烟梦楼后，最多冷落几日，哪想到竟将事情闹到这般地步。

秦承恩当即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澜晴，这位就是你那赫赫有名的侯爷？未免与传闻中有些出入啊！好了，我不凑这种热闹，你自己解决吧。”话音刚落，他便朝窗外轻飘飘跃去，潇洒非常。

来不及深思，方澜晴便听到房门被推开的声音。谭离神色阴冷，身旁的灵简亦是目光炯炯，而门外则是数不清前来围观的众人。谭离这明显是打算将事情闹至满城皆知，好让她如一只困住的鸟儿，再无飞离的可能。

谭离冷笑着开口：“夫人，原来你在这个地方，可让为夫一番好找。”他神情佯装亲和，话里却透着咄咄逼人的冷意。

方澜晴抬起头来，脸上早已挂满了无辜的委屈，“妾身实在不忍侯爷与那些莺燕姑娘言笑晏晏，又不好贸然离去，只能暂借此地避一时之嫌。若妾身早知烟梦楼竟是这般场所，断然不会踏足，更不敢邀侯爷同行。若有不妥之处，还望侯爷莫怪。”她神情凄楚，声音里甚至带着几分哽咽，似乎随时会落泪。

一番话，立时把自己摆在弱者的角度，将责任巧妙地引导给谭离。围观的众人纷纷露出了恍然之色。就连一旁的灵简也忍俊不禁，转身掩饰笑意，而谭离的面色早已黑如锅底。

无奈之下，谭离只能冷冷丢下一句“回府！”便拂袖而去。

回到畔浮院后，音尘听说了烟梦楼的一幕，笑得眼泪都要擦不住了。她咯咯直笑：“夫人，这次您可真让侯爷吃了个哑巴亏。幸亏您是白日里去的，若换作夜里，怕是侯爷的清誉可真全毁了。”

方澜晴却一脸淡然，坐在桌前不置一词。她心中思绪翻涌，秦承恩临走时提起的投宿之处——西城别苑，她没有记错，这地界本属方振所有，但早在母亲去世时，方振就与聚龙庄闹得不可开交。而今聚龙庄插手其中，不知目的为何。

几日来，她都在府中安分守己，唯恐谭离背地里采取措施对她进行更严密的监视。她不是怕，而是还不清楚敌友究竟是否分明。方振并非她愿意效力之人，可姑姑长念的话又不便直接违背。而聚龙庄早就久无音讯，此刻再与他们接触也不是上策。情势复杂，她只能按兵不动。

“夫人，您还愣着干嘛呢？侯爷的马车都备好了，耽误了时辰可不好。”音尘急急地提醒，一边翻找起合适的衣衫。

方澜晴叹了口气，若能选，她宁可一直呆在府中，哪怕日子清冷，但静谧才是她渴求已久的奢望。然而，这奢望注定遥不可及。她挑了一件浅蓝色银丝曳地长裙，腰间绣着白色绒花，简单却不失雅致。镜中倒映着浅黛秀眉，嘴唇点着淡粉，素雅的妆容衬出清灵之气。披上一件月色蓬衣，整体看去素净中透着几分端庄。

上了马车后，方澜晴意外地发现谭离身着一件浅蓝色银虎绣样长裳，竟与她一身装扮撞了色调。谭离挑眉笑道：“最近忙得很，少有时间顾念夫人。不想今天我们还有这份默契，看来真是心有灵犀啊。”

方澜晴淡然答道：“侯爷公务繁忙，自当以国事为重。妾身初次入宫，唯恐失礼丢了府上的颜面，侯爷不责怪便已足矣。”

车行不多时，已到了皇宫前。方澜晴垂首随着谭离步入宫门，沿着红廊九曲，最终到了一座偏殿。

大殿内，皇上炎玖顾端坐龙椅，皇后相随左右，殿中一众权贵及家眷在侧。每位女子盛装出席，却因华服过盛显得有些老气横秋。

谭离与方澜晴齐齐跪下行礼，“吾皇万岁！”

炎玖顾轻轻一笑，“起来吧，乐北候终于带夫人来见朕，理应贺喜。”然后举杯大笑，“今日不过一场家宴，各位尽兴便是。不要拘礼，只当聊些家常——不谈国事。”

觥筹交错间，谭离与诸位权贵周旋，方澜晴端坐一旁，低眉沉默。直到炎玖顾忽然起身走至谭离身旁，低头略带促狭地笑道：“夫人不必拘束，这只是家宴，朕可不是猛虎，吃不了你。”

方澜晴抬起眼帘，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