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疑云迷雾醉锦阁

楚咎离去后，德叔才看见站在一旁的方澜晴，脸上堆满了热络的笑意，疾步上前说道：“夫人，好巧！正想去找您呢。刚才丞相府托人送信过来。”说着，他从宽大的袖口中抽出一封信，小心递上。

方澜晴接过信，连封口也没拆开，只是淡淡扫了一眼便随手收好。“若无其他要事，德叔便忙去吧。”她语气不冷不热。

德叔应声退去，而方澜晴也迈步回到了畔浮院，心中却无法平静。这信里仅有寥寥几字——“明日午时，金阁楼见。”署名却不是她的生父方振，而是方霄翎，那早已离了她十年未见的同父异母幼弟。与其说弟弟，他更多像陌生人。当年她成婚前匆匆离家，而方霄翎远在外地未归，十载光阴，说长不长，可说短也绝不短。

翌日午时，方澜晴如约而行。途中经过品醨院时，却见本应紧闭的大门敞开着，几名丫鬟正拿着抹布四处打扫。看来谭离确实如传言般，真的去了沿江...方澜晴抬眼扫了一圈，并未停步。

金阁楼，这凌城中算得上数一数二的酒楼，气派昂贵。然而，这却不是她心仪的会面之地。这里人流喧闹，谈心叙旧会显得聒噪而扰人耳目，若是密谈要事，更会惹人生疑。方霄翎，这幼弟的行事作风果然还显稚嫩。

推开雅间房门，方霄翎正端坐其中，身着一袭蓝色长衫，脸庞仍带着些许稚气。但那双天生丹凤眼微微眯起，隐现几分锐利气息，预示着他早晚会蜕变成一个室内操纵人心的角色。而方澜晴一袭金色广袖敞领百花曳地裙，裙摆曳地如落霞流云，发髻上点缀着九鸟簇绒金步摇，身姿摇曳，于世人眼里仿佛是一尊浑然天成的华贵雕像。

见方澜晴走入，方霄翎连忙站起，抱拳行礼，微微一弯腰说道：“侯爷夫人安好！”

“不必这般生分。霄翎，这话可是见外了。”方澜晴缓缓落座，语气含笑，“唤我长姐即可，可省了许多繁文缛节。”

音尘默然而退，将空间留给二人私谈。

几盏茶的光景后，步出金阁楼的方澜晴心事重重，方霄翎此次突然约见，竟是以护她周全为由。“长姐，出嫁匆忙，弟弟未能送行，愧疚不已。近来若需帮衬，尽管开口。霄翎虽年轻，却定会竭尽全力，护您周全。”——稚气的面容上竟流露出一丝认真的恳切。

可是呢？过去数十年的疏离，让她心中不禁警惕。儿时亲近算得了什么？时间早已剥夺了这一切。她暗中盘算着，要如何试探这纯稚表象下的真实意图，还需更多时间和观察。

与此同时，谭离借巡视沿江的理由，独自一人赶到了位于双木山的一个幽静小院。这座名为“音居”的四方宅院是方澜晴在家时的住处，如今她离开不过数月，庭院已经杂草丛生，一片荒废。推开主房房门，灰尘弥漫的桌案上散落着字画。就在谭离翻看时，他意外瞥见一本薄薄的册子，扉页里夹着一张泛黄的纸条。纸上的笔迹潦草，但那两句诗却格外令人注意——“泪目君离去，蓦首思音音。”他细细端详，墨迹带着不言而喻的深情。

谭离眉目一挑，转身吩咐随行之人：“此院日后定期有人打扫，传令修缮。”言辞间，竟散发出一股见猎心喜的莫名情绪。

另一头，回到府中的方澜晴听闻方霄翎的随从竟送来了一只信鸽，分明是要避开她身边众多眼线。她目光微沉，低声叹道：“倒也聪明，知道盯我的人比比皆是，却忽视了音尘的身份……可惜，音尘也并非我真正的心腹啊。”随即打开鸽笼，将信笺展开细读。

数日后，凌城突然喧嚣热闹，新开的醉锦阁一跃而成全城话题中心。音尘带着几分雀跃，拉着方澜晴说道：“夫人，这醉锦阁听说有什么别致的新鲜玩意儿，我们也去见见吧？”

方澜晴眉目一弯，答应道：“好吧，明日陪你去瞧瞧。”不过，她并非真的好奇这新酒楼，而是心中隐隐觉得，近来围绕在她周围的那些熟悉气息，或许就与此有关。

翌日清晨，方澜晴一袭青衫男装，青丝高束，手中闲闲摇着一把青色山水折扇，英姿飒爽；而音尘依旧穿着娇俏女装，却一脸痴迷地紧紧盯着方澜晴。方澜晴瞥了她一眼，轻笑道：“再看也没用，我是不会喜欢你的。”说罢，用扇柄轻轻敲了敲音尘的额头，摇头无奈。

醉锦阁门前，好似赶集般人流攒动，热闹非凡。二人终于等来了位子，店小二急急迎上前，低头行礼，声音谄媚又带些奇怪：“不知这位公子牙口如何？”

音尘正要反驳，却被方澜晴抬手制止，她用扇柄点了点桌面，淡声道：“金石不坏，我倒更想见见你们的老板。”随即吩咐音尘：“你就留在这儿，吃些茶点吧，我去去就回。”

小二领着方澜晴穿过两条暗道，最终进入一座别致的小院。他话音恭敬：“公子请随意，小的告退。”不忘补上一句：“随公子一同来的姑娘，小的会多送些好吃的过去。”说罢便悄然退走。

方澜晴站定脚步，清眸微眯，锐利如刀，心底不由生出几分疑惑：“这醉锦阁，到底隐着怎样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