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夫妻心局

“这府中的规矩随你破，为夫绝不会计较。但这模样普通的丫鬟，夫人倒是为何特意挑选？”谭离嘴角轻扬，语气满是戏谑。

“妾身心胸狭窄，自然挑些品貌平平的下人伺候您。要是丫鬟美若天仙，侯爷只怕还没进我的院门，就被勾了魂。”方澜晴回嘴不留情，眉眼却透着几分娇憨。

谭离闻言险些被逗得咳嗽了起来，摆摆手畅笑不已：“若你当真有这份小气，为夫也该庆幸遇上了个真性情的夫人。”

然而，这日过后，谭离一如既往的以“处理要务”为由避而不见，只偶尔派人送来几箱价比珍宝的金银首饰，顺带着还挑了一批眉目清秀的丫鬟。满屋子人儿站得整整齐齐，倒显得格外碍眼。方澜晴睨了一眼，一时烦闷不已，幽幽叹道：“侯爷究竟是什么意思？让我日日无聊数银子，还是想让我看着你们这些美人，越看越怀疑自己的容貌？既然如此，干脆让她们赎了身，好好嫁人去吧！”

一席话说得满屋丫头大眼瞪小眼。但她不待众人回神，竟真的将这珠光宝气分了个七七八八，硬塞到她们手中。转身，她又吩咐：“至于音尘，你还小，就再留在我身边伺候些时日吧！其余人还发什么愣，赶快走罢！”

一群丫鬟目瞪口呆地被撵出了院子，方澜晴则看向音尘，忽然问道：“茗香院这个名字不好听，你去跟德叔说，换成‘畔浮院’吧！”

“盼夫院？”音尘低低念了一声，却疑惑满腹，不明白这主人娘意欲何为，终究稀里糊涂地转身去找德叔。

与此同时，书房内的谭离已扶额长叹。他的夫人正忙着拆房撵人，他岳父却在朝堂上抛出一个偌大的难题。果真都是不好应付的角色，偏偏同家姓方，风格却截然不同。

等到音尘将新匾挂上，方澜晴远远望去，彻底无语。虽说她的确有“盼夫”的意思，可这字句也未免太直白了些。当真是音尘天真无邪，这般念事竟一点也不灵光！

就在她无奈捂脸转身时，一道轻笑声忽然响起：“夫人这是在忙什么呢？”谭离迈步进院，语调轻佻有趣。

方澜晴猛地回头，与那人对上视线，瞬间心下一沉。她扭过头不愿多言，但耳畔却传来谭离颇有深意的一句：“夫人天生丽质，何须梳妆？”

此时，只见谭离已迈步走进门，似是闲来无事般宣布：“今日有空，便过来夫人这里歇一歇。”

方澜晴听闻此言，心中却无半点波澜。从大婚过后，他便日日宿在品醨院，与她形同陌路。如今骤然登门，只怕不怀好意。但她面上依旧笑意轻淡，恭声道：“侯爷请坐。”

音尘匆匆奉上茶壶，方澜晴将茶水倒入杯中，特意添了些桂花，简单又清雅。谭离端起杯盏，只见入眼处，那女子着淡蓝衣裙，发梢松散垂于背上，一支点翠花钗轻轻闪烁，素颜却仍令人移不开眼。眼前景色竟与手中的茶般别致动人。

待到一杯蜜茶入口温润，谭离随口调侃：“夫人看似过得很是惬意。”

方澜晴掩唇轻笑：“那还得多谢侯爷照拂。这茶里加了蜂蜜，比侯爷素日的浓茶更养人些。侯爷不妨来品品。”

谭离点头饮茶，不觉便浅浅笑了。他倒了一杯复又递给她，低声道：“当真沁人心脾。只是眼下朝堂暗流涌动，夫人可能难得安宁。”

听闻此言，方澜晴面色骤然收敛，静静低下头不语。但谭离仍有意试探地说道：“就在昨日朝见，岳父大人就沿江治理的问题与我意见相左，甚至建议让我亲自出行视察。夫人倒是如何看待？”

方澜晴听着，心中不由警觉，却仍不动声色，只低眉沉思。片刻后，她忽然抬头，语惊四座：“侯爷若是担忧凌城局势，不如由妾身代为视察。父亲之举意图尚未明朗，但无论如何，他总不会害自己的孩子。妾身出行或许还更稳妥些。”

谭离闻言怔了一瞬，随后皱眉沉思，终是点头许诺：“夫人心思缜密，那便依你。但你主意虽好，却需周全策划。为夫会拨贴身护卫保你周全。”

翌日一早，方澜晴披上男子装束，翻身轻骑而上，顺着僻静的外城道路一路走远。路人只当是侯爷亲自出巡，却不知他府里的千金夫人早已飞驰于城外，独自踏上了征程。

雨终究下了起来，连绵不绝两日。凌城内的谭离把玩着书册，心绪难安。当他转闻朝堂消息，听得岳父竟频频地在御书房与皇上议事，方才暗自一笑：看来方丞相确还不知沿江巡视的是自己的女儿，忙着替“女婿”施压呢。

而与此同时，一抹白影独自穿过雨帘。门内的侍从低声禀告：“侯爷，楚公子来了。”

谭离微微一怔，很快笑道：“让他进来罢。”

倏然推门而入的楚咎，一身潇洒白衣，眉若远山。那一副淡漠至极的神情，一如既往，不曾改变。“侯爷似乎好兴致，新婚夫人竟也放心让她独自外出。就不怕她在外面有所异动？”

谭离沉默片刻，缓缓叹道：“若真有什么异动，我身在凌城也能稳住局势。再则，她既是方家的女儿，如今也是我的妻子，少些防备对双方都好。”

楚咎低眉不语，雨声越发急促，敲打着窗棂。片刻，他只淡淡拂袖离去：“既然如此，楚某也不多言了。”

谭离看着他的背影，目光复杂，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终究，他没出口挽留。

雨雨不休，三日已逝。府门前暗流涌动，各方棋局悄然展开，而沿江道上，刚毅的方澜晴，早已策马而行，只留下一纸飞鸽书信，寥寥四字：“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