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狮子张口，寒门寸步

屋外的阳光明亮，晒得周围晶莹的露珠也微微蒸腾。院子里，蓝小天早就把家中唯一的一条长凳搬了出来——家里就那一间窄小的茅草屋，里面是蓝二郎跟她的卧房，平时连个亲近的客人都不太会随便领进去，而此刻更加不可能让这个所谓的“客人”踏入一步。

趁着蓝二郎进厨房打水时，蓝小天还悄悄凑过去说了几句话。起初，蓝二郎脸上满是不信，可很快，他的表情就由疑惑变成了凝重，最后意味深长地朝蓝小天点了点头。

父女俩走出来时，正好瞧见那自称“徐老三”的男人，正一脸谄笑地四处张望，还探头探脑朝着他们的茅草屋里打量，一双倒吊三角眼闪烁着莫名的精光，不知道在盘算些什么。

不过，徐老三的视线从头到尾根本没落在蓝小天身上，这个小丫头显然没有引起他的半点兴趣。见蓝二郎过来，他毫不客气地拍了拍肩上沾满尘土的布衫，粗糙的大手就往蓝二郎肩膀搭了上去：“哎呀，蓝老弟啊，这屋子的状况我老哥一看就心里有数，你们这日子是真清苦啊——”

蓝二郎因蓝小天的一番提醒，心中早已有了提防。再加上本就不喜欢陌生人的肢体碰触，他立刻后撤一步，动作干脆得不留余地。徐老三的手扑了个空，瞬间僵在半空，脸上泛起一阵尴尬，眼底却透着一丝不快。

“咳咳，”他干咳两声掩饰尴尬，而后皮笑肉不笑地继续说道，“这小丫头是你的女儿吧？看着模样也有十三四了，可这个头嘛——啧啧，也忒小了点。蓝老弟，听我一句劝，人再苦不能苦孩子啊！咱们做父母的，哪怕吃糠咽菜，也得琢磨着给孩子留点盼头不是？孩子可是咱们的后半辈子依靠啊！”

徐老三的话一波接一波，句句说得“情真意切”。可蓝二郎心里却变得越发冷静，尤其听到对方后面的话，更确凿了蓝小天的判断。果然，这人是冲着他们家那独门的“白玉水晶冻”来的！

徐老三絮絮叨叨一顿，终于步入正题：“我呢，也不绕弯子了，这样不值几个钱的方子，蓝老弟何必那样累死累活地守着？卖给我如何？你看，咱这是本小利大的买卖——”

蓝二郎眉头紧皱，缓缓转头，正巧对上蓝小天投来的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她嘴角一勾，低声道：“问问他出多少。”

蓝二郎憋着一肚子气，却还是按捺住情绪问道：“那徐老哥，你肯出多少钱呢？”

徐老三伸出一根手指，在二郎眼前晃了晃，仿佛在显摆什么天大的恩赐：“喏，这个数，还是现银！够意思了吧？”

蓝二郎看到他这表现，不禁皱眉深思：一根手指……究竟是“一”呢，还是“十”？甚至可能是“一百”？分辨不清那个数字的具体含义，他只好再次向蓝小天投去求助的目光。

蓝小天眯着眼盯了徐老三好一会儿，突然露出笑颜，像是听到了天大的好事一般：“哎呀，是一百两呀！徐伯伯真是出手阔绰。如果您现在就把银子拿出来，别说方子，今天做好的十斤白玉水晶冻也打包送您，不要一文钱！”

“什么——一百两？”徐老三差点没站住，一声惊呼脱口而出，几乎把屋顶掀翻。至于蓝小天后面说的话，他根本就没听进去，两个眼珠子瞪得像铜铃似的，“臭丫头！你张嘴就要一百两银子，是嫌命太长了是不是？这种方子值一百两？你真敢想！”

蓝小天眨了眨眼睛，露出一副天真的模样，“哦~~~原来徐伯伯没打算出一百两，那您准备给多少钱呢？”

“一两！”徐老三压低嗓子，语气里尽是理直气壮，“这是公道价！不过方子给了我之后，你们可得答应再也不能做白玉水晶冻，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蓝小天听罢，嘴角的笑意稍稍收敛了一些：“徐伯伯，咱们家的白玉水晶冻每斤二十文，我们一天做十斤，五天就能赚一两银子。现在您拿一两银子就想买走方子，还不许我们继续做，这买卖谁肯干？您以为我们好糊弄吗？”

“哼！你们穷得连锅都拿不出一个像样的，还真把自己当成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徐老三一甩袖子，眼神鄙夷，“我肯花这一两银子买，不是为别的，只是看你们可怜！”

“够了！”蓝二郎气得两颊涨红，重重拍了下手里的瓢，“穷又怎么样？也轮不到你上门来羞辱！我蓝家穷得干净，却不会受你这种侮辱！你给我滚！”

徐老三冷哼一声，瞪了蓝二郎一眼：“还真把这点新花样当回事儿了？告诉你，再过几天客人吃腻了，看你们的玩意儿还能卖给谁！哼！”

虽然放下了狠话，但他仍不打算走，而是揉捏着下巴改口说道：“方子不卖就罢了，成品我要低价收下，十文一斤，价格就这样——不卖的话那随你。”

“十文？”蓝二郎的眉头皱成了深深的‘川’字，“昨天才二十文一斤，今天怎么就被砍了一半？”

“别不识抬举！二十文已经贵得吓人，你们这小地方哪配卖这样的价格？”徐老三口气转强硬，态度半点商量余地都没有。

蓝小天一听，冷笑一声，抬手朝屋外一指：“不卖，告辞，门在那边，请慢走。”

“敬酒不吃吃罚酒！”徐老三没想到自己被黎明时分就赶来的一番嘴皮子活儿白费，干脆破口大骂，将满腔怒火撒到蓝小天身上。

蓝小天被他恶言恶语喷了满脸口水，厌恶地跑去舀了水洗了好几遍。等再回来时，小天再没有一贯的笑容，而是一副厉色，眼神清冷：“徐老三，你自以为装得体面，换身衣服就能当商人？但掩不住的，是你满身酒楼厨子的油烟味！你派头那么大，其实不过是伙头工罢了。像你这样想着压价作弊的人，我一眼就看穿了。给你点脸你还蹬鼻子上脸，你们掌柜竟派你这种货色办事，真替他不值！”

蓝二郎在边上，看得血气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