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瞒天过海

看透了他的人，却又不忍心将其戳穿。

萧訾轻声安慰：“此事，并非你的过错。”

苏翠凝望着窗外点点灯火，耳畔仿佛回响起战场上震耳欲聋的厮杀声。她紧闭双眼，强压下内心的翻涌，缓缓开口：“兄长，事已至此，可否将真相告知于我？”

自那日无意间瞥见名单的那一刻起，她心中便隐隐有所察觉，只是不愿，也不敢深究。

萧訾沉默片刻，方才沉声道：“我之所以会借受伤之名滞留通州，乃是信阳侯爷的安排。”

“兄长此话…何意？” 纵然心中已有所猜测，但亲耳听闻，仍旧令她感到一阵刺痛。

萧訾解释道：“侯爷戎马一生，对朝廷的意图洞若观火。如今朝廷已然开始对信阳侯府下手，便意味着所有事情都已无回旋的余地。侯爷虽是武将，但更是忠臣，绝不愿背负叛国之名。”

苏翠的唇角微微颤抖，她喃喃道：“楚国出兵…未免太过巧合了些。”

萧訾语气沉重：“所以，侯爷明知这是一个精心策划的圈套，却还是义无反顾地踏了进去。区区一座通州城而已，若能不费一兵一卒便可铲除信阳侯，朝廷就算将这片土地拱手相让于楚国，也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用通州城内百姓的性命，去换取信阳侯的陨落？

苏翠紧闭双眼，整个房间顿时安静得可怕，仿佛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她依旧无法相信，真相竟然如此残酷，但摆在眼前的事实，却又叫她不得不信。

甚至再往深处思索，宁璟烨之所以敢做出如此胆大妄为的举动，背后定是受到了那位高高在上之人的指使。

看来，天下人都被那位给蒙蔽了。

“原来…兄长早就知晓一切。”

萧訾语气低沉：“信阳侯爷忠肝义胆，绝不可能做出任何有损国家利益的事情。他之所以会选择这条路，也是为了信阳侯府的子孙后代。”

她抬起头，眼神中带着一丝担忧，问道：“信阳侯爷不在了，朝廷就会放过世子和宁浅洛吗？”

萧訾平静地回答：“只要通州的兵权不在他们手上。”

苏翠紧紧地盯着他，眼波流转。

信阳侯爷甘愿赴死，却绝不可能甘愿将通州的兵力拱手让给朝廷，那么也就是说……

“兄长…要承担下这一切？”

在苏翠的注视下，萧訾缓缓地点了点头。

苏翠抿了抿嘴唇，声音有些发颤：“那么也就是说，如今信阳侯爷所承担的一切，将来兄长也会面临。”

他看出了苏翠眼中的担忧，柔声道：“翠翠，放心吧，我不会重蹈覆辙。”

苏翠是相信萧訾的，也一下子明白了所有的事情。

她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于兄长而言，这是一场豪赌。”

萧訾的目光无比坚定，掷地有声：“这也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苏翠缓缓垂下眼眸，过了许久，才终于缓过神来：“既然是兄长的决定，我愿意尊重。”

他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发丝，温声道：“别想太多，一切有我。”

首辅大人的存在，总是能给人带来莫名的安心感。苏翠很快便被迫接受了这一切残酷的现实，她忍不住感慨道：“兄长，你说人心怎么会如此可怕？侯爷戍守边关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到头来，竟然只能换来这样一个结局。”

萧訾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既然这世道不公，那就应该被打破。”

打破？

苏翠怔怔地望着萧訾，似乎明白了隐藏在他眼底的深意。

“无论兄长做出怎样的选择，我都会支持你。”

翌日清晨，萧訾身披战甲，代替信阳侯爷再次率兵出征。

信阳侯爷的陨落，在军中激起了巨大的愤怒，士兵们个个义愤填膺，恨不得立刻与楚军决一死战。

苏翠亲自送萧訾出征，在城门口，她看到了宁浅洛。

仅仅一日不见，宁浅洛便憔悴了许多，他一直安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一个透明人，与周围喧嚣的环境格格不入。

苏翠目送萧訾离开后，方才轻声唤道：“宁浅洛。”

宁浅洛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苏小七，你之前还欠我一顿美酒，是不是该还了？”

苏翠微微一怔，感受到周围投来的异样目光，忽然也绽放出一个明媚的笑容：“本姑娘还能欠你一顿酒不成？”

通州城的百姓们看见宁浅洛和苏翠的身影，无不在背后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侯爷尸骨未寒，他就跑来酒肆喝酒作乐，这宁三公子怕是真没心没肺！”

“可不是！信阳侯府满门忠烈，怎么就养出了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呸！真不是个好东西！”

唾骂声不绝于耳，宁浅洛却仿佛浑然不觉，依旧笑嘻嘻地，仿佛没事人一样。

只有苏翠注意到，素来喜欢穿着鲜艳华服的宁浅洛，今日却穿了一身黑色的素衣。

两人落座于酒肆之中，苏翠率先打破了沉默：“你也知道真相了，对吗？”

宁浅洛没有说话，只是端着酒杯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苏翠继续问道：“你可怨我兄长？”

从头到尾，萧訾都是知晓真相的，她怕宁浅洛一时想不开，怨恨萧訾不曾出面阻拦信阳侯爷。

“不怨。”宁浅洛缓缓垂下眼眸，低声道：“这是我父亲的选择，我做甚要怨恨别人？朝廷终归是朝廷，它想吞噬谁，岂是你我能够控制的？”

苏翠沉默了片刻，看着他问道：“依旧游戏人间，这就是你以后的打算？”

宁浅洛点了点头：“我父亲因此丢了性命，我若因一时冲动坏了所有的事情，才是真正的不孝。扮猪吃老虎，方才是自保的正道。”

听见这番话，苏翠颇为感慨：“宁浅洛，你终于长大了。”

宁浅洛忽然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苏翠：“苏小七，你过去这段时间一直在做什么，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苏翠点了点头，坦然道：“我知道瞒不过你。”

“以前是懒得问，现在总得知道。”宁浅洛苦笑着摇了摇头，但眼神却无比坚定。

信阳侯爷可谓是这通州城的天，如今他不在了，通州城的天也就塌了。

自这日起，通州城彻底乱了套，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地想要逃离这里，害怕成为这场战争的牺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