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人殁？蝉脱？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然而，这明媚的阳光却无法驱散笼罩在沈府上空的阴霾。那场大火，仿佛一只无情的巨兽，吞噬了一切，只留下满目疮痍和令人窒息的焦糊味。

苏翠凝视着眼前那片被烧成焦炭的废墟，昔日精致的闺房，如今只剩下黑黢黢的骨架，无声地诉说着昨夜的惨烈。她强压下心中的不安，唤来昨夜奉命在此守夜的婆子，沉声问道：“昨夜里，四姑娘可曾出来过？”

那婆子佝偻着身子，神情畏惧，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回禀大小姐，老奴看得仔细，寸步不离，四姑娘绝没有踏出房门一步。”

苏翠眉心微蹙，继续追问道：“那她可曾接触过什么人？哪怕是隔着门窗说过话？”

婆子努力回想着昨夜的情形，过了片刻，才迟疑着说道：“倒是宋姨娘身边的丫鬟，给四姑娘送了碗姜汤来，说是驱寒暖身。不过，那丫鬟也没敢多待，放下姜汤便匆匆离开了。”

丫鬟？苏翠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亮光，仿佛黑暗中出现了一丝曙光。她立刻吩咐身边的南虞：“快，你去查查，那个送姜汤的丫鬟现在何处，还在不在府里！”

南虞领命，不敢怠慢，立刻转身离去。苏翠则将目光转向一旁正在记录着什么的衙役，问道：“大人，可曾查明起火的原因？”

那衙役头也不抬，敷衍地说道：“从现场的情况来看，应该是有人不慎打翻了油灯，火苗引燃了帐幔，火势便迅速蔓延开来，一发不可收拾。”

苏翠抓住话中的漏洞，质问道：“大人所言，前后岂不是自相矛盾？若是人已睡着，那油灯又怎会无端翻倒？”

衙役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质疑，语气依旧平淡：“这个……下官就不得而知了，或许是尚有未尽之处，还需仔细勘察一番。说不定是野猫闯入屋内，不小心碰倒了油灯也未可知。”说完，他便拱了拱手，不再理会苏翠，自顾自地低头书写着什么。

苏翠心中冷笑，她深知这些衙门中人多半是敷衍塞责，指望他们查出真相，还不如指望南虞能够带来有用的消息。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南虞便急匆匆地跑了回来，神色慌张：“姑娘！奴婢打听过了，那丫鬟并不在府里。宋姨娘说她突发水痘，一早就差人送回家中休养了！”

沈薇儿前脚刚被烧死，后脚就冒出一个患了水痘的丫鬟？世间竟有如此巧合之事？苏翠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她敏锐地察觉到，这其中必定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立刻派人去追！”苏翠当机立断，语气不容置疑。

她深知此事非同小可，不敢轻易相信他人，特意吩咐南凌亲自前去追查。

或许是因为刚刚发生了两起命案的缘故，苏翠总觉得这片宅院阴气森森，令人不寒而栗。她强忍着心中的不适，回到自己的院子，在阳光下待了许久，才感觉稍微舒服了一些。

她静下心来，仔细地梳理着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越发觉得此事极有可能是沈薇儿自导自演的一出戏，一出“金蝉脱壳”的戏码。

按照婆子所说，昨夜沈薇儿完全可以乔装成小丫鬟的模样，趁着夜色昏暗，逃出沈府。而婆子年老眼花，根本无法分辨真伪。之后，她再用计谋，活活烧死留在屋内的两个丫鬟，制造自己和杜鹃被烧死在屋里的假象。

更可怕的是，如果不是自己坚持追查，恐怕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宋姨娘会在今日送走一个患了水痘的丫鬟。

苏翠想到这里，不禁感到一阵毛骨悚然。如果一切真的如她所想，那么沈薇儿的心机之深沉，手段之狠辣，简直令人发指。

在忐忑不安中，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终于，南凌回来了，她的神情有些复杂：“姑娘，事情好像和咱们想象的有些不一样。那个小丫鬟并没有被掉包，奴婢亲眼所见，她的脸上确实起了许多水痘，看着十分吓人。”

这个结果，完全出乎了苏翠的意料。她皱着眉头问道：“你确定是她本人？没有看错？”

南凌语气坚定：“奴婢记得宋姨娘身边那个小丫鬟的样子，绝不会认错。”

南凌办事一向谨慎可靠，苏翠对她十分信任。既然南凌如此肯定，那么难道是自己推断错了？

“再没有其他消息了吗？比如……那个小丫鬟的住处，或者她家人的情况？”苏翠不死心地追问道。

“没有。奴婢已经仔细打听过了，一切都和宋姨娘说的一样。”南凌摇了摇头，表示一无所获。

沈园儿见苏翠眉头紧锁，神情焦虑，便走过来轻轻握住她的手，柔声劝慰道：“姐姐，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这世间哪有那么多阴谋诡计，或许一切真的只是巧合罢了。你啊，就是话本子看多了。”

“也许……真的是我多虑了吧。”苏翠看着茶杯中自己模糊的倒影，心中依旧充满疑惑。难道一切真的只是巧合？沈薇儿真的就这样死了？

按理来说，事实就摆在眼前，没有什么好怀疑的。可是，苏翠心中始终觉得事有蹊跷，挥之不去。她不死心地又派人暗中调查了几天，可是，一切都毫无异样。她甚至还派人追查了火灾发生之前两天发生的事情，依旧没有任何沈薇儿有可能金蝉脱壳的蛛丝马迹。

在万般无奈之下，苏翠只得暂时接受了这个事实——沈薇儿死了。

上辈子处心积虑想要加害她的两个人，都以一种出人意料的方式，离开了这个世界。

沈府最近接连发生不幸，为了避免在通州城内引起不必要的猜测和恐慌，沈薇儿的死讯被暂时隐瞒了下来。至于之后，恐怕也不会有人记得一个存在于沈府后院的小小庶女了。

很快，通州城里又涌现出新的年轻才俊，吸引了众人的目光。至于先前名满通州的赵星月，除了偶尔被人想起来痛骂几句“死有余辜”之外，几乎已经被人彻底遗忘。

随着信阳侯率领大军返回通州城，这座城市重新恢复了表面的平静。

而萧訾，又开始整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让苏翠想见他一面都难如登天。这让她感到十分忧虑，这根粗壮的大腿总是不在家，她还怎么抱紧啊？

苏翠每天都想出去放风撒野，可是沈园儿住在她的院子里，她总不好意思把人家自己留在家里，便只得耐着性子陪着她赏花弄草，日子过得好生无聊。

直到沈老夫人为沈园儿另行安排的院落收拾妥当，苏翠才终于重获自由。她精心梳妆打扮一番，立刻约了宁蝶，兴致勃勃地赶往茶香阁。

刚下马车，苏翠就眼尖地发现了两辆熟悉的马车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之中。

这不是信阳侯世子宁浅洛和萧訾的车架吗？

不是说萧訾这几日都在忙于公务吗？他怎么还有闲情逸致跑到这里来听曲看姑娘呢？

苏翠怀着疑惑的心情，上了茶香阁的二楼，却意外地看见宁浅洛正鬼鬼祟祟地蹲在一个包厢门口，似乎在偷听着什么。她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好奇地问道：“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宁浅洛被苏翠吓了一跳，差点惊叫出声。待他看清来人是苏翠之后，脸上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他已经快有一个月没见到苏翠了，真是度日如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