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飞蛾扑火

“四姑娘想做什么便由她去，无需阻拦。”老夫人语调平静，吩咐完后，目光投向窗外，残阳如血，将天空染成一片橘红，“一晃眼，太阳都快落山了，时间真是快啊。”

可对于沈薇儿而言，这一个下午却似度日如年，每一分每一秒都仿佛被拉长了无数倍。

她望着眼前那叠厚厚的银票，心中犹豫不决。这三万两银票，是她全部的家当，为了凑齐这些银子，她几乎变卖了自己所有值钱的首饰，甚至拿出了多年来偷偷积攒的私房钱。

若这次她赌输了，赵星月失败了，她日后该如何自处？可是，若不拿出这笔钱，赵星月定会心生芥蒂，他们之间的关系恐怕也会因此出现裂痕，她过去所有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思来想去，她始终无法下定决心。恰巧此时，丫鬟杜鹃端着茶走了进来。她眼神闪烁，状似无意地问道：“关于赵家的事情，祖母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杜鹃心头一颤，生怕自己说错话惹怒了沈薇儿，便将今天发生的事情隐瞒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回道：“回姑娘，您出门的时候，老夫人确实派人来过，婢子只说您身体不适，在屋里休息，之后便没有其他吩咐了。”

“我就知道……”沈薇儿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想到家中那些冷漠无情的亲人，她心里的念头反而越发坚定起来。“杜鹃，你将这些银票给赵公子送去，记得告诉他，我已经倾尽所有，别无保留。”

她决定再赌一把，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赵星月身上。

那件事，是赵星月留下的后手，也是她给自己留的一条退路。如果成功了，她所能获得的，将远远超过她所失去的。

就算失败了……不，她绝不允许自己失败！她绝不能让到手的富贵溜走！

沈薇儿的一举一动，自然都落入了沈府各位主子的眼中，只是，却没有一个人愿意插手此事。

大家都心知肚明，四姑娘向来心眼极小，睚眦必报。就算好心好意地劝她，多半也会被她记恨在心。既然如此，倒不如置身事外，免得惹祸上身。只有沈问渠，派人传了两句话，劝她凡事三思而行，若实在拿不定主意，可以随时去找他商量。

为了能第一时间知道结果，苏翠强撑着睡意，一直熬到深夜，终于等来了消息。

她半是惊讶，半是好笑地说道：“赵星月竟然想给宋知府送贿赂？还一出手就是十万两白银？”

南凌微微颔首，证实了消息的准确性，“听闻宋知府并未收下。”

“若是赵星月脑子还算清醒，就应该赶紧收拾包袱，准备跑路了。”苏翠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他也真是被逼急了，也不好好想想，谁会为了区区一点银子，而去得罪沈家？”

南虞打了个哈欠，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姑娘，既然消息已经等到了，就早些歇息吧。”

苏翠摆了摆手，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等等，南凌，你说他凑了十万两银票？”

“确是如此。”南凌再次肯定道。

苏翠闻言，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最近，城外山匪可是闹得挺凶啊……”

“婢子明白了姑娘的意思！奴婢这就去安排人手！”南凌心领神会，立刻退了出去。

不到一个时辰，外面再次传来了消息。

赵星月接连遭到通州各官员的拒绝，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六神无主地在大街上游荡。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倒霉透顶！在他回家的路上，竟然遭遇了一伙事先埋伏在城中的山匪，被劫走了身上所有的银票！

听到了自己想听的消息，苏翠的嘴角高高翘起，终于心满意足地起身洗漱，准备睡觉了。

此时，已是子夜时分，寒气逼人。

赵星月衣衫褴褛，形容憔悴，失魂落魄地走进了家门。他嘴里不停地嘟囔着：“没了……全都没了……我们什么都没有了……没了……没有人肯帮我……我什么都没了……”

赵平塘和赵夫人一直焦躁不安，没有入睡。听下人说赵星月回来了，他们立刻不约而同地赶了过来。赵平塘一把抓住赵星月的胳膊，神情紧张地问道：“星月，事情怎么样了？你找到人肯帮我们了吗？”

赵平塘本就出身平庸，性格懦弱，胆小怕事，毫无担当。若不是赵星月主意大，他根本不敢做出这种铤而走险的事情！如今东窗事发，他更是彻底慌了神，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

还是赵夫人眼尖，率先注意到了赵星月身上破烂不堪的衣裳。她心疼地问道：“星月，你这衣裳是怎么回事？可是被人打了？”

赵星月眼神空洞，茫然地摇了摇头，“没有人肯收咱们家的钱……银票也被山匪劫走了……咱们完了……什么都没了……”

赵平塘听了这话，顿时感觉脑袋一片空白，身体也仿佛失去了支撑，连连后退了几步，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

赵夫人也差点晕厥过去！赵星月拿走的那些银票，可是他们全部的家当啊！她顿时慌了手脚，声嘶力竭地哭喊道：“星月！你快……快把那个东西拿出来，去找沈家！你去求他们！求他们别再追究此事！他们一定会答应你任何条件的！”

听到“那个东西”这几个字，赵星月空洞的眼神终于重新焕发了一丝光彩。但他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猛烈地摇了摇头，断然拒绝道：“绝对不行！那是我最后的底牌！无论如何都不能用在这件事情上！”

“那这件事情该怎么办？难道你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我被革职查办吗？”赵平塘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急得直跺脚，“你祖父当年摆摊给人书写字画，含辛茹苦地供我寒窗苦读二十年，才换来了我今天的地位啊！”

赵星月沉默不语，只是低着头，紧紧地攥着拳头，心中对沈知充满了怨恨！

半晌，他突然抬起头，眼神中充满了决绝，“父亲，还请您先将此事扛下来！”

赵平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颤抖着声音问道：“你说什么？”

赵星月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说道：“只要我没事，沈家就还有希望！如果我因此事受到牵连，您和母亲这辈子都将永无翻身之日！”

“我不同意！”赵平塘眼睛都红了，他愤怒地咆哮道。

“这件事情由不得您不同意！”赵星月也声嘶力竭地吼道：“您必须得听我的！”

赵平塘被赵星月这一嗓子彻底喊懵了，再次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捶胸顿足，后悔不迭，“完了！这下子全完了！我真是鬼迷心窍了，为什么要为了银子听你的，去掺和什么胡椒生意！现在一切都完了！”

赵夫人也彻底绝望了，“星月啊……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赵星月痛苦地摇了摇头，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将赵平塘和赵夫人扔在了原地，独自一人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当天夜里，他没有通知任何人，独自一人拿着荆条来到了衙门外。天刚蒙蒙亮，便有许多人看见他跪在衙门口。很快，衙门口就被围得水泄不通，所有人都想知道，赵星月这究竟是演的哪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