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风起暖阁

“但说无妨。”曹操的目光如炬，语调中带着几分未明的深意。

“我要嫁给李曼成，还望将军与夫人做主。”我的嗓音虽轻，却毫不动摇，像一把刺向胸膛的冷刃。

“什么？！”曹操猛地攥住我的手腕，眸子里燃起了一簇不可置信的火焰。他的目光犀利得仿佛能洞穿我的灵魂，而我的目光却早已垂向地面，不敢迎视。我深吸一口气，生生压下涌到眼角的泪水，咬牙甩开他的手，断然道：“夫人在此，还望将军自重！如若能成全，婵儿定铭感五内！”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曹操的语气越发低沉，难掩心头的震怒。可我尚未开口，卞蓉已抢声接道：“上次姑娘失足坠下山崖，幸得李公子相救，或许正是因这次机缘，二人心生情愫。既然如此，将军不如成人之美，成全这一段良缘，也是佳话一桩。”

曹操双眉紧蹙，站在原地怔了片刻，似乎在咀嚼她的这番话。他转过头，紧盯着我，声音低沉，却投射出不容忽视的份量：“婵儿，事情真如夫人所言？”

“我……”话到嘴边，却如顽石堵塞喉咙。我艰难地抬起头，目光里浸满了挣扎。

“哦哟，将军这话问得真是没趣！”卞蓉一边娇笑一边紧接着又说道，“陆姑娘既已开诚布公，焉能是假？更何况，陆老爷和小姐经历漂泊，若能早日安家，也算得上大喜事一桩，将军又有什么可迟疑的呢？”

一句“陆老爷”如针刺心，她轻飘飘地将我父亲当作了筹码，却让我无力反驳。我的手不自觉地握紧，心如刀绞，可最终还是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郑重说道：“一切确如夫人所言。李曼成年轻俊朗，才学过人，这样的良人，我若能嫁他，此生足矣。”

“你！”曹操的声音惊怒而失控，他指着我，怒容满面的脸涨得通红。“婵儿心意已决，还请将军应允！”决绝的语气一出口，我自己都感到陌生。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曹操忽然怒吼一声，拂起衣袖，竟将桌上的茶壶全数扫落在地。瓷器破裂的声响在空旷的厅堂中震耳欲聋，仿佛将这间屋子的平静撕成碎片。

面对他的暴怒，我不知该如何反应，只能挣扎着保持冷静，压住内心的翻江倒海，轻声道：“将军，夫人，今日已给二位添了不少烦扰，我身体有些不适，想回房休息了。”曹操还要开口，却被卞蓉死死地按在原地。我不再多言，立即转身离去。

甫一关上房门，那些早已在眼眶中徘徊的泪水终于汹涌而出。滚烫的泪痕奔流而下，迷蒙我的视线，也让眼前的一切皆成空白。在这一刻，我的心被屈辱与无助斩得粉碎，却唯有沉默吞咽。

“即便四壁楚歌也罢，”我在内心对自己说，“总还有乌江渡，一叶扁舟可渡江东。”但这话终究空洞，我从未明白，那乌江畔，真的可以不留遗恨地自刎吗？

泪水模糊中，耳畔传来一阵轻缓的敲门声。我强忍着悲痛，将泪痕匆忙拭去，抬头开门，只见碧云端着一盘饭菜站在我面前。她见到我的模样，顿时慌了神，连忙放下食盒，扶住我的肩膀：“小姐！这是怎么了？”

“没事。”我低声说着，声音沙哑。

碧云却不肯放过，追问道：“是曹将军和夫人……是不是他们带来了什么麻烦？”

我闭了闭眼，叹息着说出实情：“卞蓉用父亲威胁我，硬逼着我在曹操面前承认，要嫁给李典为妻。”

“什么？！”碧云睁大了眼睛，几乎跳了起来，“这卞夫人怎会如此狠毒？”

“狠毒又能如何？”我语气凄然，微微苦笑，“你我寄人篱下，有口气喘着已是万幸。实话告诉你，那日我坠崖，险些送命，也是卞蓉一手安排的。”

“小姐，你是说……”碧云激动地抓住我的手，眼中满是惶恐与愤怒，“那老爷不是也处在生死攸关中吗？”

“目前父亲暂时应该是安全的，但局势极其危险，我们必须谨慎行事，绝不能让卞蓉再抓到任何破绽。”

碧云眼圈红得像要滴出泪来，却还是理智地点头，“小姐，说得对！不过奴婢以为，眼下最急之事，是让李公子知道真相。他若蒙在鼓里，只怕会误解小姐。”

听到她的话，我心中的混沌稍稍清晰。“你说得对，我得立刻去找他！”我站起身，就要往外冲，却被碧云一把扯住。

“小姐，这样太危险！这府里步步是眼线，走错一步便满盘皆输。”她语气急促，却透着一丝冷静，“不如小姐写一封书信，待两日后奴婢借着出府采买的机会，亲手交给李公子。到时候，他若来暖阁，也不至于招致卞夫人的疑心与阻挠。”

我略一沉思，顿时觉得此计妥当：“好，就依你的办法行事！”

看着桌前铺开的信纸，我一字一句，斟酌再三，终写下短短几行：“愿君前来暖阁，吾有要事相告。”最后，提笔迟疑片刻，又写下一句：“遥知不是雪，唯有暗香来。”写好后，将书信层层包裹起来，交与碧云。

两日光景如同煎熬的漫长岁月过去，我不安地等待着碧云送信的消息。屋外阴云密布，大风肆虐，吹得枝叶呜呜作响，仿佛将整个天地都埋入阴翳之中。只盼着这阵风能扫清眼前的迷雾，将我带往晨曦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