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披帛惹君心

裴楚离开后，这片天空仿佛只属于裴诗旋一个人。她抬头望了一眼，发现自己的披帛随风飞走了。她立刻提起裙摆，朝城楼下飞奔而去，心中只想着找回那段轻盈的软纱。身后的宫人连声呼喊：“公主小心！”然而，她只顾往前跑，完全不理睬。

少女的速度极快，没几步便穿过了鸿羽军的严肃列阵。虽然鸿羽军素来纪律森严，但唯有身为皇家的裴诗旋，有资格置身其中。她身后的侍从，却连个立足之地都难以找到，只能远远地在外围干着急。于是，裴诗旋在军团森冷的气息里，独自一人落了单。

当她站到了城楼之下，那群威严的鸿羽军士兵出现在面前时，她不觉怔住了。尽管她一贯以不容侵犯的气场示人，如一柄利剑般锋芒毕露，可当仅凭个子和气势面对这些人时，她竟显得如此渺小。那一刻，她倏然想起，她的孪生弟弟裴华煊高出她一个头，如今更是英姿勃发。而她仍然记着年幼时烟火节，还是裴华煊轻松将她抱到宫墙上，好让她看风景。

眼前每一个鸿羽军士兵皆魁梧挺拔，如一座座无声的雕像。银甲在阳光下闪耀，手中的长枪寒芒凛冽，犹如一片森森冷锋。裴诗旋得仰起头才能看清他们的轮廓，而那肃杀的气息，让她不禁回想起自己在宫中对战棋玩具的掌控。父皇曾语重心长地告诉她，这支大军将是属于她的未来利器。然而，此刻实实在在站到他们面前，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支大军并不只是随意摆弄的棋局——他们的力量足以摧枯拉朽，而她，不过是个站在余光下的年轻姑娘。

她愣愣地站着，甚至连去找自己的软纱披帛都不敢了，心中似被这种冷冽气息牢牢压住。

突然，一名士兵伸手取下了银枪上的披帛。他的指尖触碰到那柔软的纱布一瞬，动作微微停顿，竟意外察觉那上面残留着温柔的馨香。捏紧软纱后，那士兵几步向前，来到了裴诗旋面前。他低垂目光，映入眼帘的正是少女头顶的光洁发髻。

这名年轻的士兵，名唤白珩煜。他曾仰视城楼上的裴诗旋，那时只见她的身影纤弱，却承载着宛若风中旗帜般飒然的使命。他不禁暗自疑惑，这样一位娇小的姑娘，真能统御百万麾下的鸿羽军吗？

白珩煜终究还是欠身，将软纱递到了她手中。裴诗旋盯着那段纱料愣了一会儿，随后挺直了背，刻意去展现一丝久经训练的公主威仪。然而，她僵直的双脚却出卖了她——她仍站在原地未敢动作。“大公主？”白珩煜试探着唤了她一声。

裴诗旋皱了皱眉，强作镇忙道：“送我出去！”语调隐隐带着几分凌厉。白珩煜稍稍一滞，旋即应声，带着她朝军营之外走去。一路上，裴诗旋只是沉默不言，低头把玩着手里的纱布，那淡淡的香气仿佛早已与她融为一体。

不久后，云璃宫的宫人蜂拥而来，将她迎回了奢华的宫闱。临别之际，她回头朝白珩煜勾了一抹笑，虽只有轻轻一挑，却莫名让人心神微动。

回到云璃宫，裴诗旋在湖心小亭中闲坐，她指尖捏着鱼食，漫不经心地撒入水面。嘴里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与旁人絮絮叨叨。一旁早早被召来的裴夜天端坐，他从小沉稳内敛，素来擅长倾听，说起话来也是有条不紊，机敏中透着几分稚嫩的童真。

“你是还在想着鸿羽军吗？”这位弟弟抬头，看向裴诗旋波澜不惊的面庞。

少女嘴角微挑，眼中带着似真似幻的笑意。她随手取出几个能模拟战局的小人棋子，把玩间喃喃低语：“他们是玩具，还算不上棋子。”

裴夜天捧起一杯热茶，抿了一口蜂蜜水，随后用稚嫩却格外认真的口吻说道：“皇姐，他们是人。”

他年龄虽小，但话里却透着深刻。裴诗旋轻嗤，但并未反驳。她的目光仍旧停留在手中的棋子上，又似漫不经心地递给裴夜天，“你，要不要试试？”

裴夜天摆手将棋子推开。他少有拒绝旁人的善意，但唯独这份“玩具”的兴趣，他并不愿接受。他缓缓解释：“若皇姐走到那群人面前，就会知道，他们是人。”

接着，他提起自己曾去方玄寺的经历——马车陷入水坑时，是一名云卫士兵毫不犹豫推车助他脱困。当他道谢时，那士兵羞赧地涨红了脸，不肯接受赏赐便匆匆离开。“因为是人，才会如此。”裴夜天语气如剑般直白，却充满真实。

裴诗旋闻言嘴角浮现一丝更深的笑纹，若有所思地答：“但，今日我见过那么多鸿羽军，却只有白珩煜是活的。”

裴夜天长叹一声，心里也知道，这位皇姐今日受到了一番不同寻常的历练。他低声道：“军中规矩太多，皇姐的东西落到他手边，他才有胆量碰。”略一顿，他补充，“他确实有些特别。”

裴诗旋听后低下头，纱布被她越揉越紧。鸿羽军是父皇赐给她的无上礼物，是将来助她凌驾众臣的庞大力量。而她，早已将这群将士视作珍宝，爱不释手。此刻，她的握拳却分外用力——不会让任何一人，置身局外，逃脱她的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