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她是他的劫难

她明白，对于人类而言，初见陌生人时都会以外貌辨识彼此。因此，她从来都不是最特别的存在，也不可能成为那不可替代的唯一。

“乌晴，现在，那样的唯一，已经是你了。”他的目光如锋，牢牢锁定她。

乌晴低声回答：“所以，我感到抱歉。”

“既然感到愧疚，那就别再说抱歉的话。”裴夜天眉目间透着几分不耐，直接伸手阻住她欲言的唇。

乌晴轻轻叩了叩他的手背，柔声道：“我不希望自己成为小殿下的累赘。”

她总是如此温和平静，即便他的怒火已开始汹涌，触碰到她的情意，却如雨归大地般迅速平息。那种突如其来的情绪郁积在他胸中，终究无处可宣泄。

乌晴轻笑着望他，她的眼眸微微眯起。这笑容，是问缘教给她的——此刻挂在脸上，能传递友好和安抚。

“小殿下，我从来不是你的劫难，更不是命中的祸事。”裴夜天语气冷然，却重复了自己的立场。

乌晴低低“嗯”了一声，暗暗垂下眼眸。她心里清楚，小殿下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他以为她是凡人，所以才愿意靠近并接纳她。但他错了，她从来都不是人。

是妖啊。来自妖域的阴谋以她为契机，早已步步逼近，企图毁掉他的一切。而她根本不愿拖累他，因此拼命隐藏妖的痕迹，将自己伪装得更像一个凡人。

走下马车后，裴夜天牵着乌晴的手，低头沉默，一路疾行。直到两人来到日月阁外，他停下脚步。

高大的阁前守了一人，一袭鲜亮宝蓝长裙，艳丽的容貌难以忽视。正是裴华君——他的八皇姐，此刻已在门边等待许久。

裴华君先是踮起脚，目光落在裴夜天脸上，随后迅速移到他与乌晴相牵的手上。眼前画面让她心头一震，她想起之前求师叔测算裴夜天命星时，那位修为卓绝的师叔所说的话：

“华君，你这义弟，命格罕见。浩瀚星空中，那些最耀目的星辰都因他而环绕、庇护、瞻仰。然而，他与所有星辰皆相隔遥远，注定孤寂。他该立于云端，无人可与他比肩。”

裴华君深知命星的轨迹从不撒谎，可如今，她分明看到自己的皇弟正在打破天命——他竟然要娶亲了。

“八皇姐。”裴夜天点头应道。

裴华君将信递给他，“几日前师叔寄信至山门，如今才到。他原本断定你能化凶为吉，可后来推测出事态仍然未了。弟弟，此刻的祸端，还未尘埃落定。”

说到这里，她的视线狠狠盯住乌晴，心中已有清晰的答案——这女子，便是引祸的源头。

“凡间修士，天目浑浊，今日所言可轻易改口，毫无依据。”裴夜天冷声回应，脸上的厌意显而易见。

“师叔推算一贯精准，早已应验。”裴华君倔强地扬起脸，转身奔向云璃宫，“这事，我会告诉父皇。他素来听我的意见。”

看着裴华君离去背影，乌晴眉间浮现一丝浅浅忧虑。而裴夜天牵着她毫不迟疑，继续迈步踏入这座宏伟的日月阁。他知晓八皇姐的做法，却毫不动摇。

皇帝裴楚对他的态度早已明确，在父皇心中，他不仅是儿子，更是云端之神，生来高高在上，神圣不可触碰。

“乌晴会害了你！”裴华君的声音再次响起，她不知何时折返，目光炽热且坚定，一字一句扼住要害。

“慎言。”裴夜天想捂住乌晴的耳朵，可为时已晚。声音无可避免地传入。

半明半暗的光线笼罩男人的面庞，他的俊美容貌此刻蒙上冷意。目光透出的戾气甚至令裴华君一阵悸动。她意识到，他生气了。

这曾经与星辰辈出的高孤皇弟，竟因一女子爆发怒火。从未见过这样的裴夜天，她喘了一口气，命星轨迹果然从未失准。

眼看他背转身，不欲再争，裴华君还打算继续开口，可裴夜天陡然挥手命令许陵将她送走。

所有情绪皆悄然压在胸口，乌晴默默注视着他的变化，愈发感到不安。他胸中翻涌的怒意，是如此沉重，而这些裂痕的起因，全是她。

想到此处，她轻轻叹息——倘若问缘与云都皇帝所言为真，那他终究会忘了她，这样一切或许还能挽回。

听到她的叹气声，裴夜天垂下目光，微微叹了口气。“若我真的要被命星引导一生，那该是多无趣的一件事。”

乌晴依旧柔声道：“小殿下，不要生气。”

“我无法容许他们如此评论你。”他的声音沉静却充满力道。

“我不在意。”乌晴平和回应。这些言语本就属实，她怎会怨责呢？她是妖，她确实狼狈地引来灾祸，害了他。

“而我在意。”裴夜天低头，将额头抵在她的额上，“乌晴，你很好。”

乌晴抬起脚尖，在他的薄唇上轻轻点了一下，“小殿下，你很傻。”

裴夜天定定望向她，那深邃眼神清明如镜，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即便如此，我有了这些情绪波动，是因你？又或因旁人？这一切，与你无关。”他语气淡然，抱起她，似要将她从所有风言风语中隔绝。

乌晴揽住他的颈项，温顺地应声：“我不会记住今晚听到的话。”

从混沌中诞生的她，总会在命定时刻失去某种感官，细细算算时间，或许她将再次封闭七窍中的一窍。

至于这一次，究竟是哪一窍将化为虚空，她并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