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梦境与飞蛾

柔滑冰凉的指尖悄然滑过他的面颊，遮挡了他的一半视线。乌晴的动作轻盈得像夜中的微风，却带着几分不自然的怯意。

“你是不是刚起来过？”裴夜天依旧搂着她，声音低沉随口问道。

“嗯……”乌晴的回答几乎细如蚊吟，脑中却在飞速地思索着该给出什么理由。她暗自数着可能的托词，例如“太热了”或者“被挤得没地方翻身”之类的理由。然而，无论哪个都显得太过牵强。

“难道……你是想让我继续抱着你？”裴夜天话锋忽然一转，带着一种意味深长的探询。

听到这句，乌晴心下一跳，暗暗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借口，于是顺势点了点头，像是认同他的猜测。“小殿下刚才翻了个身，我就醒了。”

她抬起眼，面无表情，却带着一种莫名亲昵的语气，淡然说道：“我想要你继续抱着我，所以……就又钻进你怀里了。”

话已出口，乌晴却感觉脸颊逐渐发烫。不知为何，撒这样含情的谎比任何诡辩都让她更加难以招架。她连忙缩回手，将脸捂得严严实实，像是试图掩住心底源源不断涌出的窘迫。

方才一切，不过是她的下意识行为，根本没有任何深思熟虑。而裴夜天的手臂稍稍用力，将她腰际揽得更紧，叹息着说道：“是我的错，是我松了手。”

话虽如此，彼此心里都清楚——他根本没有松手。乌晴是自己离开了他的怀抱，而他不过是因为寻找她才无意识地翻身。

乌晴继续捂着脸，声音闷闷地说道：“小殿下，那我们还是继续睡吧。”

“好。”裴夜天低沉的应答中似乎透着些许暖意，他轻柔地拍了拍她的背。

乌晴闭上眼，渐渐放下内心的羞怯与不安，慢慢进入了睡意。而就在她即将沉入梦乡时，裴夜天的声音突如其来地响起，在她耳际徘徊——低沉而含蓄，却夹杂着些微的复杂情绪。

“方才，我做了一个梦。”他说。

“什么样的梦？”乌晴抬头询问，眼神里带着半分好奇与半分警惕。

“梦里你化成了一团轻盈的气，从我身旁悄然飞走，然后彻底消失了。”他的语调听起来安静又深沉，但内容却令人心惊。

乌晴心头骤然一紧，心跳仿佛失了拍节。她两手不自觉按在裴夜天的胸前，咬了咬唇，却并未立即开口。

“小殿下，那不会的。”许久，她才平静地回复他，语气里带着某种纯然的笃定，“人怎可能变成虚无的气息飞走呢？”

“所以，不过是梦罢了。”裴夜天的下巴轻抵着她的发顶，拥抱愈发温暖收紧。

片刻后，乌晴终于安然入梦，而裴夜天的目光却落在床边剑架上的长剑，无声地沉思了许久，直到夜色彻底褪去，他才缓缓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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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光透过窗帘洒进寝室，裴夜天早已起身，而乌晴仍旧在床上懒散地舒展着身子。他正站在床边，系着袖口，动作干净利落。

贵族们通常习惯让侍者伺候更衣，但裴夜天性格冷峻，一贯拒绝外人近身，一切事务都亲力亲为。他系紧腰带，又从案台上取来一枚光滑如镜的白玉，佩在腰间。

今日的他衣着分外考究，银丝绣出的竹纹饰于白衣外衫，罩着轻纱，更显清逸俊朗，宛若飘然若仙。

尽管芸妃之死并未让婚事搁置，但她的生命已彻底在云璃宫中消失了。七日后葬礼完成，裴夜天昨夜亲手做好的秋千，届时也会焚化祭礼。乌晴却知道，人死后，一切都归于虚无，再多的仪式与追思，不过是活着的人的慰藉罢了。

这一天，裴夜天将靖王府那夜制香师的调查暂时搁下，抽出时间与乌晴一同前往司衣署挑选婚服。乌晴一路坐在马车里，手里捧着一本搜罗人类婚礼礼仪的典籍，眼神认真，细心地研读着。书中某些字词她看不懂，于是轻轻掀开车帘，好奇地向外边尚未上车的裴夜天求教。

“‘缂丝’。”裴夜天回答，语气中透出从容，“‘缂’的发音同‘刻’，这是一种特殊的织物，我们的婚服部分就采用了它的材质。”

乌晴听得明白，点了点头后，又缩回车内，重新埋头翻阅书中内容。

不久，司衣署到了。他们下了马车，张大人已经等在门前，身后还有数十名手艺绝佳的匠人。张大人朝他们行礼，然后献上一本鲜红书册，好让裴夜天过目。

“九殿下，按照您的要求，我们设计了几套不同的婚服，您请过目。”

裴夜天与乌晴入内，落座后，他低声对她说道：“我之前问过你的喜好。”

乌晴微怔，疑惑问道：“什么时候问过？”

“之前，我询问你喜欢哪种花、哪种动物，有没有钟爱的样式或配饰。”他答道。

乌晴静静回忆起当时的场景。那时，她的回答总是漫不经心的：“都还好，没有特别喜欢的。”

“既然你想不出来，那我便替你做了主。”裴夜天翻开册子，将设计稿递到她手中。

乌晴定睛一看，婚服的领口绣着一双飞蛾的翅膀。这原本灰扑扑的图案在匠人的巧妙设计下呈现出一种庄重深沉的纹样，与深绿色的华丽底布完美呼应。

她看得眼睛一亮，心中不禁感叹人类的匠心巧妙，原本毫不起眼的设计竟能在匠人手中幻化为别具一格的美景。电影般的一瞬间，乌晴感受到一种她不曾拥有的传奇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