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灵魂之舞

乌晴洞悉人心，她知道有些人死前反倒会焕发短暂的精神，这种异样活力，则恰恰是芸妃命运行至终点的征兆。她微微抿唇，保持沉默，同时没有阻止在旁伺候的宫女们，任由这一切顺其自然。毕竟，若死前能够见到最后牵挂的人，也许正是一种象征性的成全。

玉清宫焕发着一股静谧之美。乌晴走入其中，映入眼帘的便是那整齐陈设与左右环绕的青竹。竹影随夜风微微荡漾，如暮色釉彩给万物披上柔和的外衣。远远传来踮脚声，宫女们忙碌着点起灯火，将即将降临的黑夜装点得温暖明亮。

步入主殿之中，薄薄的纱幔轻摇，透过帘幕，可见床榻上纤瘦的身影。芸妃半倚床头，笑意缓缓浮上苍白脸庞，她纤指轻抬接过宫女递来的粥：“我自己来。”声音如风拂过，并不带太多力量。

此刻，青色纱幔后，那双黑白分明的目光静静注视着她。乌晴迈步而来，细致礼仪无一疏漏，如同这里的光影般从容自若。“芸妃娘娘。”她礼貌地行礼，声音不疾不徐。

一旁的兰珊轻声介绍：“娘娘，这位乌姑娘，便是九殿下的未婚妻。”芸妃微微抬眼，审视着眼前这个陌生却幽深的身影，而后又低头继续喝粥。

正是乌晴，那幽淡的嗓音无形中在芸妃耳畔响起：“娘娘，您即将离世。”

芸妃犹如被惊雷击中，神情顿时有了几分动摇，她缓缓放下碗，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试探，但更多的是平静。她开始用神识与乌晴沟通：“关于你，我早就有所听闻……你是……”

“我并非凡人。”乌晴的回答干脆利落，直切要害，话语中竟透着一种奇异的平静。

乌晴坐到床边，声音低柔却带着一股略微诡异的温暖：“娘娘，我听闻您或许心中残存未竟的愿望。我可以为您完成，但作为交换，您需要将濒死时产生的独特能量赠予我。”

她接过芸妃手中的碗，用勺子舀起粥轻轻递到芸妃唇边。“娘娘，您想做什么？”

芸妃缓缓抬头，望向窗外渐暗的黄昏，却陷入短暂的沉默，似是为难，却又似难以启齿。终于，她轻轻摇头：“我已无执念。爱被时间冲淡，我早已不复当年的痴念。至于我的孩子，她过得极好，我没有什么挂心的。”

乌晴不慌不忙，继续追问道：“娘娘，如果是见见他们呢？也许这也是一种形式上的告别。”

芸妃微微蹙眉，低语道：“不必。他会叹息，她会哭泣，如今这样……便好。”

乌晴眨了眨眼，一声长叹，耐心中带着试探：“那么，娘娘，就再好好想想吧，或许还有别的念头未了？”

芸妃终于沉思片刻，目光落在远处云璃宫外的景色，她喟然说道：“每次出宫，我总想好好看看云璃宫外的世界。小楚特地为我修建了行宫，他希望我能够转移视线，少些念想。然而病痛的枷锁将我牢牢束缚，我始终没能走出这道宫墙……”

听动情至深，乌晴不由点头，她柔和地笑了笑，说道：“我会让娘娘如愿以偿。”随即，她手指轻旋，不知从何处凝出丝丝黑白之气。随着气息流转，乌晴留下部分神识不动声色地伪装着自己照看床榻上的芸妃，而剩下大部分神识化作柔软飞蛾，轻轻沿着气息带着芸妃的魂灵离开。

芸妃的灵则幻化为更为鲜艳的月神蛾，那碧绿翅膀如盈盈波光，温柔而炫丽。

“抱歉，我只能为您化作这样简单的形态。”乌晴一边轻声笑言，一边引领着月神蛾悠悠跃上夜空。

芸妃的魂灵便以飞蛾为翼，飘然越过宫墙，扑向夜幕之中。她的世界瞬时豁然，风声轻柔拂面，而宫外的万家灯火如星辰般璀璨。

飞行间，乌晴快步追着她，懒懒散散地提醒道：“娘娘，您慢些。天要黑了，您这样飞，会被这无边暮色吞没。”

而芸妃却越发飞得有力，她将这点微薄的生命光芒尽数挥洒，解析着黑夜之美。她轻声回应：“乌姑娘，不必追我，我将彻底离去。你就留在那宫中吧，不必等我。”

眼前的人间光影，熠熠生辉；耳边的风，欢快地歌唱。芸妃终于领略了一次真正的自由，她不再拘泥于肉体压抑，而纯然化作一缕风影，在虚空里飘荡。

乌晴飞得渐渐慢下来，目光静静注视着，她尊重芸妃的选择。“好。”这一字出声时，她心中却犹如清泉般平和。

在芸妃挥洒生命最后色彩的同时，云璃宫外渐渐喧哗起来。一副姗姗而来的轿辇正朝着玉清宫方向缓缓移动，轿中坐着的，是芸妃魂牵梦绕的至亲之人。乌晴无声注视这一幕，也只是静静等候，她并未试图惊扰。

某一瞬间，乌晴突见一道银白影子从远处疾驰而至。那人身披白裳，腰佩长剑，纵马飞驰间如疾风般锐利。他身影渐近，宛若白光刺破沉沉暮色，披上一层凛冽气场。

这是属于裴夜天的风刀，如刀刃切开愁柔天际，直奔云璃宫。乌晴低低一笑，她轻盈地追逐着这份燃烧的生命光亮。

她悄悄靠近裴夜天，为了看看那位宫外驰骋的少年，本应认不出她的存在。而她飞在云都灯火之间，寂静无声地融入夜色，等待着下一个精彩片段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