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借星为盟

“九殿下，我们仍旧没能找到乌姑娘的命星。”张大人站在日月阁幽暗的廊内，局促地汇报着这失望的结果。

乌晴斜倚在昏黄的光影中，静静听着这些话。她并不感到意外。或许，她的星星本来就是那样黯淡，无法在深邃天穹中留下任何痕迹。

她站在裴夜天身后，默默听着张大人的解释，直到无意间发出一点动静。裴夜天回头望去，与她那双平静无波的眸子不期而遇。

“九殿下，这些窥星的星师多半看不见那些命途平凡之人的星星。若真无法得见，恐怕还得请仙洲的星君出手。然而这些天上仙者是否愿意耗费心力参详，倒是件令人头疼的事情。”张大人絮絮叨叨地开口，额头上渗出了细细的汗珠，手里的帕子也未停地擦拭着。

听到这些话，乌晴微微抿唇，沉默了片刻，低声唤道：“小殿下。”

裴夜天原本想隐瞒这件事，不愿让乌晴知晓，可她竟然自己寻了过来。他起身迎向她，目光触及的刹那，却见乌晴朝他转过身去。

这动作似乎分明展露着些许懵然的无措，而她转身的瞬间，仿佛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从她嘴里溢出。那一声轻叹带着点无奈与孤寂，在空气中划过。

无法在漫天星海中找到自己的命星，这种感知像冰冷的锁链，缠绕着她的心。这件事或许已经暗示，她的存在在世间毫无意义。

张大人被挥手遣回，裴夜天追上乌晴的身影，忽然从她背后紧紧抱住了她。

他的声音温润低沉：“凡世星师眼力有限，看不见某些命星。与皇族联姻的命星，总是跌宕起伏，所以他们通常容易观测到。而你的星星，也许只是藏匿得更深罢了。”

裴夜天的安抚如一股暖流，但乌晴只是轻轻点了头，抿紧唇线，依旧闭口未言。她一向沉默，但此时的沉默比任何语言都有分量。

裴夜天继续说：“真正能够窥见所有命星的，只在仙洲那些星君之中。下一次祭天大典，我向仙洲请愿，为你找回命星，不可否？”

乌晴低声应了：“好。”她顿了一下，却觉不过如此。这事对她而言，不算什么大事。

回到裴夜天修炼剑术的露台上，乌晴抱着一本书，姿态安静地坐在一旁，仰望夜幕璀璨的星辰。而裴夜天闭上眼，亦感应着自己体内与那遥远星空某处的隐秘联系。

他藏着一个秘密，一个整个云朝之内，仅有三人知晓的秘密。

知晓者之一，是测出他命星的观天楼楼主；知晓者之二，是他的父亲裴楚；最后一人，便是他自己。

裴夜天走到乌晴身边，低头俯视她的肩膀，垂落的如瀑墨发伴着夜风微微拂动。他牵起乌晴纤细的手，将她的指尖引向天际。

声音清冷，却透着暗涌的温柔：“乌晴。”

“嗯？”乌晴的长睫微微颤动，她收回仰望星空的目光，与裴夜天对视。

他嘴角弯起，话语轻缓而神秘：“我有两颗星星。”

乌晴微愣，细眉略带惊讶地扬起。两颗命星？这世间竟有如此奇异之事，裴夜天果是真正与众不同的人。

未及她回神，他的低语再度落下：“分你一颗。”

乌晴怔住了，双眸骤然睁大。命星还能分享？她从未听说过这样的事情。犹如天荒夜谭。

她维持沉默良久，垂落在身侧的手微微动了动。再抬眼时，裴夜天的凤眸映着星辉，灿烂如绝世天灯，将她整个人笼罩。他，仿佛是那将无边荒原点亮的炬火。

乌晴最终开口，低声道：“小殿下，这是一件极其重要的东西。”

裴夜天微微笑了：“并不是完全赠与你。命星永远不会易主，只不过——”他稍作停顿，脑中权衡了一下措辞，便自然而然地打了个比方，“就像灯盏能照亮物体表面，被照射的部分反射了光，看上去似乎自发发光，其实不过是借了光罢了。”

乌晴听后微微一怔，竟觉得他的比喻颇为有趣。她凝视他，那张素净的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但内心似有一线柔波滑过。

裴夜天低身靠近她，目光在仅剩的短距离内热烈相逢。他低吟，几近耳语：“你愿意接受吗？”

乌晴转开视线，声音清浅：“这会对小殿下没什么影响吗？”

裴夜天许是早已准备好了答案：“影响不大，只是你的命星轨迹可能会往我的方向稍作偏移。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它一定会变得更明亮。”

更明亮。命星愈发光耀，本意便是未来波澜壮阔命运的象征。

原来裴夜天试图将他命中的气运，借助天星，传递给她。这从未有人敢设想的献礼，让乌晴几乎是脱口而出：“不——”

她的话还未完全出口，裴夜天冰凉的指尖轻轻按上她的唇，倏地止住了她的拒绝。

小殿下从不允许她否定他的决定，竟该称作……霸道无双。

乌晴沉默，但他继续。他的声音里含着丝丝逼迫。

“观天楼无法透彻命星轨迹，没有吉日，我们便不能成亲。”

乌晴一瞬间在心底轻叹一声，心说：那便不成亲了罢。

又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裴夜天侧头，目光凌厉：“乌晴，你若不要与我成亲，那又该如何对我负责？”

他的问话一如既往霸道无理，却压迫人心。乌晴沉吟许久，终于低声应道：“小殿下，好。”

这是她原本便应允的约定。

裴夜天牵过她的手，关闭心神，感应起命星的指引。片刻之后，在乌晴眼前，他掌间的两道气流逐渐汇聚成团，黑白两种光源悄然形成两枚小球，分别散发不同的极致光辉——一道耀目如白昼，一道低调如微星。

乌晴静静看着那光球，心中百味交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