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日月同辉

乌晴接到命令，缓步走上前，纤细的手伸向那扇门。在众人屏息凝视下，她轻轻打开了这片属于裴夜天的日月阁。她的指尖触到那把陈旧的锁时，心中泛起波澜：日月阁，这名字一如它主人的气质，恢弘中透着一丝孤寂。

锁一声轻响，门开了。裴夜天立于她身后，手掌抵住门扇，推开了厚重的木门。午后的阳光洒入，将里面的景象逐渐铺陈开来。

蓝花楹开得正盛，紫雾般的花朵簇拥着高大的楼阁。正是五月，好教天地为这片幽静增添了几分柔媚。然而，这偌大的阁楼，却只有裴夜天一人独居。日月阁不大，空间恰好足够容纳他的孤独与沉默。哪怕再珍贵的蓝花楹，再精巧的匠人工艺，都形单影只，如同阁主本人。

裴夜天性子冷淡，从未带人到日月阁。这次带着乌晴回来，对于跟随在后的许陵和侍从们而言，仿佛一则不言的暗示。这座高阁的门终于打开，而乌晴则是第一位踏足其中的人。

裴夜天轻声道：“走。”他话音未落，已牵起乌晴的手，肩侧负剑，迈步向里走去。许陵等人默默跟在身后，戒备的目光在四周巡视。随后，他们驻足在下层，在安排好任务后，便各自散开。这片封尘已久的阁楼，终于在一阵有序的忙碌中开始重新运转。

主殿中，乌晴将藤箱放在地毯上。而裴夜天悄然将窗子一扇扇推开。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棂倾泻而下，明亮的光线渐渐充盈整座殿堂。乌晴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她悄声跟随，脚步踩在铺着白玉石的地板上，听见清脆的回音。

殿中央的水池引起了乌晴的注意。那是一座直径数丈的净池，池水清澈，底面铺着整块乳白玉石，宛如天工雕琢般晶莹夺目。池边有活水流入，如同形成一个循环。清泉与玉石辉映，宛如天上的光影，被封锁在这方有限的空间。

裴夜天用手触动了某处机关。一声轻微的咔哒响划破空气，乌晴愣了一瞬，随即感到周围的光线骤然明亮。她抬头望去，发现日月阁的屋顶中央竟是一处精巧的开放天井——阳光直直地洒下，形成一个暖金色的光圈。

她低头看向水池，池面倒映着天穹烈阳和青白云层，仿佛那高悬的日轮被禁锢在池水之中。乌晴心中浮起一丝感慨。眼前的巧妙结构，仿佛在诉说一个关于日与月的永恒故事。

她抬头看向裴夜天。他沉静的轮廓泛着光，背后的窗外，紫花楹轻轻摇曳在微风中。他的声音贴着风而来，低沉却清晰：“这是父皇专门请工匠为我设计的阁楼。”他的眼神中藏了一分复杂，“他说我降生时，日月倒转，却同时生出了祥瑞的征兆，这才以此为名，建了这座阁楼。”

乌晴点头，若有所思。她曾在一座神庙见过供奉的神像，那里每一尊神像皆居于巨大的神龛之中。眼前的日月阁，从结构上分割天地，又何尝不像为裴夜天量身打造的“神龛”？有时，她会忍不住想，他是否就是父皇的“信仰”，高高在上，无可触及。

乌晴突然问道：“小殿下，那么我住哪里？”她抱起自己的藤箱望着他，目光坦然。

裴夜天平静道：“日月阁里，只我的房间能住人。”

乌晴随意地一笑：“那就和你住在一起吧。”语气轻描淡写，毫无避讳。

她扬了扬手中的藤箱，又补充道：“小殿下，我可以帮你收拾房间。”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认真，似乎为入住日月阁提出一项合乎逻辑的互助建议。

裴夜天低低地笑了。笑声带着微不可察的意味，弥散在寂静的空间内。“不必，”他说，声音温柔而坚决。

乌晴依旧执拗：“住了你的房，我总不能什么也不做吧。”她显然习惯了灵魂交易，鲜少占人便宜，哪怕是裴夜天也不例外。

裴夜天忽然开口：“很快，我们就是夫妻了。”他说话时，身影停在通往上层的机关平台前。

乌晴愣了一下。她眨着眼，脑海里闪过一些模糊的概念。她自幼进入云都，知识匮乏，很难理解人类的社会关系。于是，她径直问道：“夫妻，究竟是什么意思？”

裴夜天侧过头，避开她那过于直白的询问。他似乎在腼腆地整理思绪：“夫妻，是携手走过一生的人。”

乌晴毫不犹豫地伸出了手，握住裴夜天的手掌，动作纯粹而直接。裴夜天怔了一下，目光中浮现出一丝讶异。而乌晴一脸专注，歪着头，欲求回答。

裴夜天反握住她的手，眉间浅展：“是这样的。”他的语气较之前温和许多。

然而，乌晴并未停止她的求知：“他们还会做很亲密的事吗？”她又试探着问。

裴夜天微微垂眸，语气低沉：“是的，像我们……在观澜阁那一晚。”语音逐渐轻缓，似回忆，又似未尽之言。

乌晴显然领会了她能理解的部分。她忽然跃起，踮着脚轻轻环住裴夜天的脖子，用双手勾住他的肩。墨发如水般倾泻，她的眼眸静静地望向他的，看似认真。

裴夜天低身半抱起她，嗓音含笑：“乌晴，就是这样。”

乌晴微微松开手，重新站立，眼神低垂，沉默无声。她想，他们可以是那小部分的“不相爱”夫妻。爱情，对她而言，是无感的领域。而她……注定危险，注定为裴夜天带来某种未知的风险。

但她不说。她只保持距离，沉默着看向那紫花楹漫舞的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