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剑鸣梦回之夜

阴翳的房间中，混沌之气如蛛网般密布，将每一寸空间紧紧笼罩。这些气息皆源自乌晴，她的身形早已与整个房间融为一体，化作难以挣脱的桎梏。乌晴低头凝视，脑海中浮现出不久前那只死去的小蜘蛛的模样。她轻轻叹息，暗想自己也颇有“织网”的天赋。

黑气如潮，撞击着混沌之网的边界，却唯独触碰不到房间之外的世界。它的形体未能逃离，只能被牢牢困住。突然，那片漆黑从乌晴的胸下涌出，化作一张劲美的面庞。乌晴垂眸注视，这诡异的场景令她却并不慌乱。她缓缓抬手，指尖触上这恶妖化成人形的俊美脸颊，语气如轻风一般拂过：“这黑白之气，皆是我的身体。”

这一句话似陈述事实，又仿佛是一份警告。乌晴的力量不止于自己，而是来自于不久前死于刀锋下的云都少女，那颗被剜去的心脏化作这片混沌的源泉。她承载了那位姑娘未竟的热血心愿，哪怕付出性命，也定要护住云都的百姓。一声承诺，成了乌晴活着的意义。

黑气一次次地撞击乌晴织就的“蛛网”，但无一例外，全都被弹回到其他角落，像是被反弹的潮涌，从她的身体另一侧渗透出来。乌晴眉目低垂，望着漂浮于自己体内的恶妖面庞，平静的表情未染丝毫愠怒。她轻声道：“等云都守卫赶到，我便放你离去。”这话虽柔，却暗藏守护的笃定。

尽管她的力量正逐渐耗尽，但将光阴续到守卫抵达，仍是她唯一的目标。时间迫近，危险环伺，她终究还是存有一丝挣扎的念头。难掩可悲，却又坚韧如钢。“若他们来了，你莫要将我妖的身份张扬出去，可否？”她眼底幽光一闪，声音略带疲惫，却隐含希冀。

恶妖笑声低沉：“你比我更骇人。”乌晴微微一怔，像是被问得茫然，好奇又自语道：“是吗？”

恶妖的笑意更加讥诮：“人类憎恨你，自然也不会容我。嘁，谁会在意所谓的善意？”乌晴沉默，细细看着这缠绕于混沌中的恶意，许久后，她轻叹一声，将恶妖的头轻轻放下。黑气顺势而滑，扭曲成一条蛇一般的形态，蜿蜒盘踞在地。

恶妖却忍不住暗忖，讽刺道：“从某种角度而言，你很强。”乌晴直视前方，略显破旧的衣衫无风轻荡，她的声音依旧平稳：“强大的，是将能量赠与我的人类。”她低头，指尖轻触藏于怀中的小锦囊，眼神中的情绪无法读取。幸好，死者托付的礼物未被毁坏。

她抬眸，思绪翻涌——人类若是冲进这间充满邪气的房内，目及她的模样，会作何反应？那些复杂的情感交织着未知与恐惧。然而她知道，从那一刻起，无论如何，都得撑下去。

房间外传来的声音打破了她的静默。先是马蹄嘈杂，一阵紧接而来的剑声尖锐响起，直击房间的棺木般沉寂。乌晴心头骤然一震，这剑鸣是如此熟悉，熟悉到刻入骨髓。她的眉梢微蹙，耳畔守卫们高声呼喊：“九殿下，小心！”

乌晴心倏然紧了几分，混沌之气猛然收回体内，继而身形倒退半步。黑气捕捉到这瞬间的空隙，化作一道疾影，朝门外逃去。乌晴眼神深沉，将散落的混沌重新聚拢，而后整理起破碎的衣衫，兀自准备迎接那熟悉的御剑人。

门板噼里啪啦碎裂开来，那压迫的剑气裹挟着狠厉朝她席卷而来。白衣男子一脚踏入房间，手执长剑，剑尖凌厉。正是裴夜天，乌晴一时心慌，只能虚弱地向后避退。可她终究气力不支，身形踉跄，无法稳住。

就在她失力跌倒的一瞬间，裴夜天剑锋骤然转向，寒光从她身边擦过，闪电般一划。随之而来的，是一双结实的臂膀。乌晴来不及反应，竟落入了这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她的额头抵在他肩上，第一次察觉肩头的温度竟如此令人安心。然而裴夜天的目光，却在这短暂一瞥间，瞥见了她残破衣衫下隐约可见的痣。他面色微红，动作略显局促地扯下自己身上的外袍，那金光闪耀的祭礼服牢牢裹住了乌晴的身形。

她喘了一口气，眼睛直盯着裴夜天手中的剑。那是他夜宴中出现的最显眼的利刃，她记得太清楚。心头涌起某种异样的情绪。她颤抖着声音，低唤一声：“小殿下？”

“我在。”他的声音沉稳，却透着些许额外的温柔。乌晴提醒道：“妖要逃了。”

裴夜天眉宇一沉，抱紧她，目光如闪电般搜索方位。而后，转身冲出满是邪气的房间。空气中的剑鸣还未散去，黑气不甘心地嘶吼着，顷刻间消散在云都守卫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