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金莲坠凡尘

乌晴愣住了片刻，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可能有些唐突。
“小殿下，对不起。”她的声音低而清冷，没有丝毫多余的情绪，“咱们去看看您主持的阵法吧。”

说完，她挤入了拥挤的人潮。被肩膀上的陈旧伤势折磨的同时，还不小心被旁人撞了一下，疼痛顿时让她脸色一变。乌晴微微蹙眉，肩膀上的青鸟也腾地一声飞起，振翅离开，朝人群外掠去。

她抬眼看着青鸟翱翔而去，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心底微微松了些：“总算走了，清净了。”此刻，她只想从这人声鼎沸的地方脱身，回到靖王府安静休养。

然而，就在她努力从人潮中挤开一道口子时，忽然有一道银光从人群外闪过。一位身披银甲的云卫肃然而至，他身前便飞舞着刚刚离去的青鸟。经过上次意外，云卫们早已认定这只青鸟便是九殿下裴夜天所化，众人岂敢懈怠？

云都的百姓见到云卫纷纷避让，银甲士兵快步走至乌晴身边，恭敬护送她离开人群。而那青鸟，忽地又回到了乌晴的肩膀上，栖息不动，仿佛从未离开过。乌晴呆呆地跟着云卫往前走，这一次，八方百姓再也无人能冒犯她分毫。

她被护送到了云都运河的拱桥边，便看到金色光耀从桥畔缓缓升腾，那是来自仙洲的灵气汇聚所散发的神圣辉芒。乌晴眯起眼顺着耀眼的光束望去，隐约能看到天际站立的七道身影，他们各据方位，浑然契合于星宿轨迹之间，悬浮于半空之中，形态模糊不可辨认。

然而，有一位白袍男子却显得格外醒目，他便是负责主持大阵的裴夜天。只见他一袭素袍，黑发飞扬，袖口金线勾勒着日月星辰的图案，神圣而庄严。他居于高空，宛如皎洁清冷的明月，超凡脱俗，不染凡尘。

肩上的青鸟已经缓缓收起翅膀，脑袋低垂，好似陷入沉睡。乌晴明白，裴夜天正分神专注于操控从仙洲传来的灵气，眼下再无余力贯注到符鸟之上。

守在身边的云卫见乌晴就近找了个桥墩坐下，抬眸静静凝视天际的裴夜天，眼神一片安宁。云卫打量着她，心中不由泛起涟漪。他听说乌晴曾被人冤枉囚入云卫黑狱，而后来是裴夜天亲自出面救下她。为此，连当时云卫的首领傅周都因此被革职。今日，小殿下竟化作青鸟甘愿栖于她的肩膀，这在云卫眼中简直是一桩不可思议的事。

这位乌晴姑娘看起来并不起眼。此刻她脸色泛白显得病态，因为肩上的伤，还带着一丝虚弱的气息。然而云卫却想不明白，为何连向来冷漠而矜傲的小殿下也似对她另眼相待？

不多时，运河上空的灵气逐渐化作金光织成的网，那网越铺越大，最终覆盖了广袤的河床，将裂隙般的封印彻底修补。而那些试图潜逃的妖物，暂且还得另寻办法捕捉。

乌晴抬头注视着金光洒满天地，这浩瀚的灵气仿若一场神迹，而身为妖类的她，竟丝毫没有感到排斥或不适。

实不相瞒，连乌晴自己都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她只记得很久以前她便认定，若非为人，那便是妖。而这些年，她也活得像个“妖”。

封印修补已近尾声，铺满天际的大阵之光逐渐敛去，很快，天边的七位主持者融入云端不见了踪影。而远处涌动的人流却更加激动，他们围聚向桥边，边用力推攘，边兴奋地议论着——

“祭天大典的阵法每次运行后，都会释放剩余能量，化成赐福烟火，而那引子会随意落入苍生手中。”
“这可是一种莫大的荣耀，今天这烟火若落在我手里，我必定三生有幸！”
“啧，这种事不稀奇吧，年年都有赐福。”
“你懂什么？九殿下亲自主持的烟火，那更是不凡啊！”

乌晴耳边传来的议论声断断续续，而她就这么听着，若有所思，大概能理解他们的欢欣鼓舞。

她站在人群中央，踮起脚望去，远天的大阵能量逐渐收束，最后凝聚成一朵耀眼夺目的金莲。金莲悬于高空之上，犹如神灵的馈赠，从容而淡然地掠过人们的头顶。

有大胆者试图跳起来抓住金莲，却只触到一道流光。那道光逝去无踪，金莲继续游走，仿若游龙般在百姓间徘徊。

突然，乌晴感到肩头剧痛，旁边的几人争相追逐金莲，毫不客气地将她向后推搡。这一刻，她心中升起一丝不耐，看来今天是时候离开了。于是她转过身，艰难地在人群中寻找出口。

但正当她走出几步时，刹那间眼前骤然一亮，强烈的光辉让她本能地闭紧眼睛。待那光影的耀目稍稍弱下，她缓缓张开眼，却看到那朵备受追逐的金莲停驻在她面前，近得仿佛触手可及。

周围的百姓心生敬畏，纷纷退开数步，眼中满是虔诚。乌晴怔了怔，下意识地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指，轻轻触碰金莲。

就在那一瞬间，朗朗白日之下，一团炫目耀眼程度盖过太阳的烟火轰然绽放。万千光点如萤火般坠落，为在场每一张脸庞披上温暖细腻的光辉，也将点滴能量赐予所有在场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