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青鸟归来

裴夜天挥手间化为符纸青鸟，循着模糊的线索，径直飞往他所猜测的方向。与此同时，乌晴提着一盏兔子灯笼，怀中抱着一个药包，走到了乡野一处低矮的院落前。这是方秀芝曾经的家，一个破败却仍旧带着人间烟火的地方。

她抬手轻轻敲了敲院门，敲门声随着夜风消散在昏沉的空气中。里面没有回声，她推门而入。

院子里一片寂寥，角落的枯草随风摇曳。屋内，同样散发着死气沉沉的气息。从门缝窥探进去，一位老人瘦骨嶙峋，半靠在一张布满裂纹的小床上。她目光浑浊，虚弱又迷茫地呢喃：“是秀芝回来了吗？”

乌晴微微一顿，随即柔声应答：“是我，娘。我把药带回来了。”

她的声音轻柔温和，就像夜幕中滑过的一缕风，虽无声势，却足以宽慰一颗孤苦的心。方母听不出声音的异样，也看不清“女儿”模糊的轮廓，徒然叹了一口气。

屋子朴素而凌乱，却充满了人间冷暖的气息。乌晴不动声色地拆开药包，依照大夫的方子，将药慢慢煎上。不久后，清苦的药香在狭小的屋内弥漫开来，与外面寒冷的空气形成鲜明对比。

接着，她转身走进方秀芝的房间，随手施了一个小术法，将自己衣襟上沾染的干涸血渍抹去。做完这些，她来到了院中，随手拾起扫帚，开始打扫起杂乱的庭院。乌晴的动作井然有序，她没有被这里的贫困环境影响分毫，甚至对细节的处理更加用心。她一边忙碌，一边将方母的话语和唇角的叹息收进耳中。

“秀芝，今天不觉得累吗？”母亲轻唤。

“娘，不累。一切有我。”乌晴温声回答，像一缕阳光洒在苍老的脸庞上。她没停下手边的活儿，在心中却不禁为这孤独而无助的母亲感到唏嘘。

回到屋里，她轻轻将老人抱起，为她换掉脏污的床被和衣物，而后又端来一把木梳，为她梳理凌乱的发丝。老人感受到那熟悉的手法，模糊的视线中多了一丝恍惚和感慨：“秀芝很久没帮我梳头了……小时候我给你梳发髻时，你总爱闹腾，还嫌我手拙，现在倒是你乖乖帮娘打理了。”

乌晴低垂着眸子，动作平稳而轻柔，只有一句轻轻的“好”，仿佛是对逝去记忆的回应。她细细地将老人干枯的发缕梳顺，挽起简朴的发髻，动作娴熟得透着恳切。

“秀芝，是不是嫌我拖累你太苦了？”母亲的声音低低传来，带着几分酸楚，“如果不是我，你就不必背着药包到处跑，也不会为了救我而放弃置办新衣裳吧……”

乌晴沉默片刻，答：“药确实贵，但这些没什么。”语调平静如水，听不出情绪。

药熬好了，乌晴端起汤碗，轻轻吹凉，将一勺勺汤药细心地喂入老人微颤的嘴里。待老人服下后，她将周围再度整理妥当，确认一切无误后，才无声地转身离开。

方秀芝的母亲见“女儿”站起身，急急追问：“秀芝，你要去哪？这么晚了，外头冷……”声线中有着一股不安与挽留。然而，乌晴没有作出回应，只是平静地走入夜幕。直到半途，她似乎才想到遗落在屋内的兔子灯笼，却没有回头，只留下她一身黑白相间的影子缓缓消失在远方。

远远地，裴夜天终于寻到了方秀芝的家。当他推门而入时，迎接他的是一个明显被整理过的小院。屋子里，没有迎候的主人，但空气中却仍能闻到清苦的药香。老人安静地躺在床上，仿佛得到了一个久违的好梦，而桌台的药罐还残留着些许余温。

在窗台上，他一眼看到了那盏精致的兔子灯笼——显然是那个以黑白色调为标志的神秘身影落下的遗物。裴夜天心中微微一沉，神色复杂难明。这里的每一处细节，都昭示着一场特殊的离别。

翌日清晨，乌晴从靖王府的房间内醒来，耳边传来卫郦和李梦的议论声。

“你听说了吗？昨晚在云都，一名女子被发现死在离靖王府不远的拱桥下，血流成河，简直骇人！”卫郦心有余悸，语气中带着颤抖。

“我也听说过，据说是一只奇异的青鸟引导着云卫找到了那具尸体呢。”李梦添油加醋地补充道。

听到这里，乌晴抬起头，眉头稍稍蹙起，暗自揣测：“青鸟……这是那位小殿下的手笔吗？”

而远在祭天大典的阵法中，主持着重大仪式的裴夜天却突然睁开双眼。他轻微的动作没能逃过一旁大公主的目光。

“夜天，昨夜你引导云卫找到那女子尸体的事，是你做的吧？”大公主语气柔和中夹杂着争执的意味。

“正是。不曾想只是为了调查自己遭害的事，却又卷入了这起更邪祟的案件。”裴夜天语含深意，目光沉凝。两者间的暗线，似乎愈加密不可分。

大公主微微颔首：“劳你挂心。此事，皇城司许大人已接手，你专心主持阵法便好。”

然，裴夜天心头却隐隐作痛。灯笼未灭，正道昏沉，乱世的阴影似乎慢慢吞噬了所有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