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酒杯里的风波

端王的指尖不知觉间划过荷包里的细瓷瓶，瓶身冰凉滑腻，仿佛连内心深处的躁动与不安都被唤醒。一缕幽暗的心念悄然升起，他深吸一口气，薄唇微扬，喃喃自语：“今天，就再让他快活一天吧！”

“就地休息。”端王放低了嗓音，声音虽温和，但隐约透着几分刚硬的决然。

队伍在城门前驻足，夜风凛冽，刺入人的骨髓。端王一行人便在寒夜中熬过长夜，直到天光乍破的时候，荆楚的大门才缓缓开启，一丝朝阳随着城门开启的缝隙洒了进来。

曜亲王府的管家终于现身，带着急急慌慌的神态，嘴里不住地赔不是：“哎哟，老奴给端王爷请安，那确实是罪过啊！王爷昨夜辛苦了，实在是城里出了个猖狂的恶贼，所以城门不得已才封了，实属无奈，望请恕罪！”

端王的脸色虽然略显疲惫，但一双狭长的眸子仍带着笑意，他摆了摆手，声音淡然而真诚：“无妨，皇兄掌的地界，本王自当理解。那些贼寇行凶，本王又岂会怪罪皇兄护城之举。”

管家的脸上露出感激之色，不敢多言，连忙恭敬地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王爷请吧。曜亲王已经命府中备好了宴席，只等您去接风洗尘。”

听到管家提及曜亲王，端王微微点头，态度里多了几分敬重：“本王许久未见皇兄了，诚然颇为思念。”语气中恭顺之意毫不掩饰，然而眼底却掠过了一丝难以捕捉的暗色。

马车缓缓行驶，又走了半个时辰，终于抵达曜亲王府。管家亲自搀扶端王下车，引入府中。宅邸深幽，门庭恢宏，每一步都散发着荆楚独有的贵气。

“王爷，您请。”管家停步在正厅门口，手微微一压，示意端王先进。

然而就在端王跨过门槛的刹那，空气骤然撕裂，一道凌厉的鞭影从正厅射来，如毒蛇般直扑他的面门！端王脸色微变，仓促侧头，只堪堪避开要害，脖颈却还是被鞭尖扫过，瞬间浮起一道红痕，艳红的血珠刺目而滴。

端王淡然地伸手触了触脖间伤口，虽是剧痛袭来，却一丝表情也未外露。他抬起头，目光冷静地望向厅中，而迎向他的是曜亲王冷峻而怒气翻涌的眼神。曜亲王的手紧握鞭柄，动作相当克制，但字字如刀：“你竟然还有脸来！”

端王轻轻低头，声音平静如水：“皇兄为何动怒？母妃挂念您许久，命我来探望一番。莫非这是叨扰了您的清宁？”

曜亲王面色沉郁，眼底的火焰愈发燃烧。他昨夜纵酒狂欢，神色间的倦意与疲累不比端王差多少，但此刻他的怒意却爆发得更为炽烈。怒气翻涌间，一言不发地再次扬鞭，力如惊雷，重重落在端王的额头！

这一鞭未能闪避，端王生生受下，竟顺势跪倒，双手扶地，声音虔诚：“皇兄若心中不快，弟弟甘愿承担您的一切怒火，以此换您的一点顺心。”

曜亲王狭眸微眯，恨恨地将鞭子举起，毫不留情地开始发泄这一腔怒气。鞭声如雨，密密作响。端王的衣衫被抽得撕裂，背脊血痕纵横，但他始终未曾低呼半声。直到曜亲王的怒火稍稍消散，他终于停手，将鞭子扔下，坐回了太师椅上，眼神凌厉地俯视着地上的端王。

“姜家的事，你作何解释？”

端王抬眼，语气从容：“姜尚书家被抄，皆因姜夫人冒犯沈惊云，还烧毁了她的铺子。恰逢沈侯爷在场，他为了替沈惊云出头，这才牵连了姜家......至于那新定的驸马陈益，那是父皇的钦定，与臣弟毫无相关。”

曜亲王冷哼，目光如利刃一般扫过端王：“难道不是你嫌那陈益投诚不彻底，便刻意逼他做选择，使他不得不全心投靠你？”

端王忙摇头，表情真挚：“皇兄明鉴，我绝无此意。自幼母妃便教诲我，凡事都该以兄长优先。您是皇长子，是父皇最喜爱的儿子，我又怎会心存异策？”

他话语恳切，那一副谦恭的模样让曜亲王怒火熄灭了几分。几番深思之后，曜亲王终于冷然道：“罢了，这事暂且作罢。若你是真心悔过，这次本王就不与你计较。但记住，下不为例！”

说罢，曜亲王站起身来，神色冷峻地扫视端王：“后头膳宴已经备妥，舟车劳顿多日，去用膳吧。”

“谢皇兄恩典。”端王语气卑恭地应下，一边缓缓站起关节僵硬的身体，一边暗暗捏紧藏在衣袖中的瓷瓶，眼眸微敛，遮住了那十分隐秘的暗光。

宴席设在曜亲王游乐的花厅之中，满桌佳肴，菜式精致而讲究。虽然皆是荆楚名菜，但或许是特地为了照顾端王，不少菜品特地减弱了辛辣。

端王毫不避嫌地坐在曜亲王的左侧，侍女立刻献上陈年佳酿，酒香馥郁，流转之间竟似充满诱惑。端王举杯，沉声敬道：“皇兄，臣弟敬你一杯，先干为敬！”

烈酒下肚，一饮而尽。他的动作豪爽而干净，引得曜亲王冷哼一声，心中却对这屈服的姿态颇为满意。

连饮三杯之后，端王的眼角带了几分朦胧湿意，他扫一眼身侧的侍女们，忽而挥手喝道：“都退下！我有话单要对皇兄说！”

侍女们面面相觑，不敢动弹，却在曜亲王的示意下纷纷退出。厅中陡然安静，端王的唇角漏出一抹极淡的笑意——他要的局面，终于形成了。

端王垂眸，手指无声摸过瓷瓶中的东西，又轻笑着举起酒壶，酒液缓缓流入曜亲王的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