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雕刻记忆

慕容舒沉思间，目光不禁飘向不远处的沈惊云，想起五年前那个鲜活的画面：她身着艳丽红衣，坐在马背上，一张稚嫩的面容因愤怒而显得格外生动，她偏着头，用清脆而坚定的声音问他：“谁欺负你了？”那一瞬让他铭刻于心，如若可以，他真想将那画面刻成雕塑奉到她面前，只求能换得她笑靥如花。

正想着，沈惊云回过头来，两人视线恰好相撞。廊下光线昏暗，慕容舒的眼神沉如夜空，却闪着星辰般的光芒。他轻轻勾唇，冲她招手：“过来。”

沈惊云提着裙摆跑了过来，恰好看到木匠师傅正在雕刻一只小鹿，刻刀在手中灵动如生，只嘀咕几下，鹿角便已显得栩栩如生，不禁让她惊叹。跃跃欲试的她拿了一把刻刀，模仿着切削几下，然而结果却是“胜似四不像”。老嬷嬷在一旁对木匠师傅连连使眼色，木匠终于醒悟，借口离开，和嬷嬷一同走进屋里临门而出，还不忘叮嘱沈惊云，可以向慕容舒讨教。毕竟这门技艺，慕容舒早已炉火纯青。

廊下霎时安静了下来，沈惊云随手摆弄着手里的木头和刻刀，漫不经心地问道：“殿下，你怎么会这门手艺？”

慕容舒静静看她一眼，随后缓缓道：“那时我在燕成行宫待不住，每日吵着要出行，母后为了让我沉下性子，便命我学了。”他话音未落，便从背后握住她手中的木头，又轻轻捉住她拿着刻刀的手，声音低柔：“别太急躁，用力过猛会让指节生茧。”

沈惊云微愣，忽地明白了为何他始终如此沉稳……回想两世，除却某次半夜翻窗的突兀，她竟没见过他真正失态。慕容舒耐心调整她的手势，温声问：“想刻什么？我教你。”

沈惊云眨了眨眼，灵光乍现：“那就……刻一个殿下的模样吧！不过能不能刻得像，我可不敢保证！”

慕容舒低低笑出声，唇角微勾，接过话来：“那你得精雕细琢，全心全意才行。”

细微的木屑自沈惊云指间逸出，飘落在地。她凝神专注，目光追随刻刀的移动，看着掌中木头渐渐形成慕容舒的轮廓。忽然，她低声问道：“今天那个问题你还没回答呢，我们之前是否认识过？”

慕容舒手上的动作微顿，狭长的眼眸在暗光里显得深邃，他平静答道：“不认识。”

沈惊云尚欲多问，他却轻轻捏了捏她的手：“专注点，否则我的鼻子可能要被你雕歪了。”他话锋一转，她才勉强收起心中的疑问，全神贯注投入雕刻。

渐渐地，她也掌握了几分木雕的诀窍。一刀一划，她都尽量倾注所有心力。随着图形愈加清晰，星光悄悄爬上夜空。慕容舒催促了数次，她这才恋恋不舍地放下刻刀，准备返回休息。他瞄了一眼她手中的木雕，憨态仍显，不过他却笑了笑，将木偶揣在掌心：“这门技艺岂能一蹴而就？孤就在你身边，你若有兴趣，再练便是。”

沈惊云盯着他看了一眼，低垂眉目，嘴边浮起一抹细笑，轻声嘀咕：“学得慢点，好似也没什么不好。”

他说出的话，竟不知为何，令她心下一片安然，仿佛世事再无急迫可言。

老嬷嬷把两间屋子扫了出来，沈惊云刚迈进门槛，心里松了口气，觉得老嬷嬷果然是贴心懂规矩。然而，她尚未多想，慕容舒竟紧随其后迈步进来。

沈惊云微微一愣，却见他端然坐在屋内，并未有丝毫避让之意。慕容舒瞥她一眼，嘴角微微上扬，戏谑道：“孤还能吃了你？”

沈惊云脸色微红，连忙道：“殿下还是留在这里，我去另一间房睡才好……”她声音未落，慕容舒便已在床边坐定，神色坦然：“别废话，先进来。”

沈惊云犹豫了一瞬，终究还是挪步进屋。刚入得室内，便见慕容舒随手取出一瓶玉膏，空气中弥漫起一丝清凉药香。他将药膏挑起一些，轻轻抹在沈惊云刚才过力的指节处，动作温柔，却不失坚定。

“用过力的地方涂药膏，如此方能避免指节生茧。”他的声音如清泉般入耳。

沈惊云恍然大悟：“难怪殿下从未长茧，却习得这么多棘手的活儿！手上半点痕迹都没有。”

她暗自想到，若慕容舒的手如父亲那般粗糙，早被一眼认出是习武之人，可偏偏他的双手温润如玉，毫无瑕疵。他活得实在谨慎。

慕容舒涂完药膏，像是恋恋不舍般轻轻捏捏她的手心，旋即淡然道：“好了，去休息吧。”

沈惊云轻轻点头，转身走至门边，又忍不住回头。只见他正在抚平床褥，缓缓躺下，脸上半点不适的神色都未曾有。

次日黎明东方启明，沈惊云尚窝在梦中，便听见外头慕容舒催促的声音唤她起身。霜叶与茂平已备好马车，就停在路边等候。沈惊云揉着朦胧睡意与慕容舒一同上了马车，一瞧天色才刚微亮，便心想着趁车程再补一会回笼觉，也算将昨日的疲倦舒展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