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苏州水患

毕竟古籍上早有记载，关键时刻藏拙，才能迷惑敌人，让他们放松警惕，低估于你。

“可是……”沈惊云眼眸微闪，似乎想起了什么，忍不住说道：“殿下最近不是一直在喝牧大夫的药吗？”

她双眉微蹙，语气中透着几分担忧的情意，令慕容舒心底陡然泛起一丝异样的暖意。他摇头一笑，眉间多了一抹淡淡的戏谑：“人生在世，吃五谷杂粮，总有不适之处。这几日因赈灾事务烦心，偶感上火，牧大夫便开了些黄连清火的药给孤喝。”

“可是后来，殿下又换药了呀？”沈惊云嘴角微微一抿，仍有些不放心。

“那是孤睡得不安稳，牧大夫给开的安神汤。”慕容舒淡淡说道，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一件最无关痛痒的日常小事。

沈惊云的嘴唇动了动，再次“哦”了一声，却瞬间意识到自己似乎窥探到了殿下最私密的一角，霎时不知该怎么接话才妥当。有些时候，人越是寻常的解释，听起来却越发显得真实。

忽然，慕容舒漫不经心地话语打破了微妙的寂静：“孤的最大秘密，都被你知道了。”

沈惊云一愣，继而下意识地挺直身子，认认真真地承诺道：“殿下放心！这个秘密，我一定守口如瓶，绝对不多说一个字！”

听着她一脸认真又庆幸的小表情，慕容舒竟难得扬了扬嘴角，唇边露出几分柔和的笑意。他不禁暗叹，她这样单纯心善的人，若能长伴左右，也算是一种安心。



船行又过了两日，终于抵达苏州地界。然而，入眼的景象却让人心头一沉。

随着前行，河水逐渐不再清澈，反而变得越发浑浊湍急，时不时还能见到漂浮着的牛羊尸体。两岸皆是流离失所的灾民，或跪地乞讨，或茫然驻足，一张张枯槁悲戚的脸，满是无助。空气中弥漫着潮湿泥泞的气味，让人几乎透不过气来。

狂暴的暴雨冲毁了堤坝，河水夹杂着泥沙肆意横流，沿途的建筑早已不堪一击，田地尽数淹没，粮食绝收，牲畜葬身水中。放眼望去，原本富庶的苏州，如今竟成了一片地狱般的景象。

船靠岸时，沈惊云和慕容舒两人皆是神色严峻。迎接他们的人，是苏州府尹谈宜春。他看上去四十出头的模样，一身肥硕圆滚的身材，满脸堆笑，远远看着如同一个白嫩的发面馒头。

一见着慕容舒，他便立刻大步迎上，作揖行礼：“草民见过太子殿下！”

慕容舒看似不经意地轻咳了几声，脸上未露半分情绪，只淡淡说道：“谈大人，这苏州灾情如何了？”

听到这话，谈宜春脸上的笑容悄然收敛，眉眼间顿时染上几分愁绪，像包子被捏出了褶：“殿下，下官已带人挖了几道河道，把淤积的洪水引入了废弃的水库，情况总算稍稍缓解。”

“嗯，干得不错。”慕容舒微微颔首，语气甚至带着几分温和，“那百姓呢？”

谈宜春微一顿，叹了口气：“多亏刘参将及时送来了粮食。不然，苏州城的粮仓早就空空如也。施粥都成了问题，如今一些灾民忍受不了饥饿，竟已开始聚众骚乱。”

他停顿了一下，又道：“不过，殿下您只要驾到，下官便觉得一切自会雨过天晴了！”

慕容舒闻言，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装作虚弱地又咳了几声：“孤身体不济，怕是要仰仗谈大人才行。”

听罢，谈宜春满脸堆笑地弯了弯腰，忙不迭回道：“不敢当，不敢当。具体怎么安排，还需要殿下给下官指示。”

慕容舒淡淡地笑着，疏朗俊逸的侧脸在昏暗的天光下竟显得异常清冷。他低头抚了抚衣袖，随口问道：“谈大人在苏州府尹的位置上，已经坐了有十年了吧？”

“正是。”谈宜春一愣，随即恭敬答道。

“那也就是说，以往朝廷没人派人来时，这些年，苏州的灾情莫非是任其发展，百姓孤苦无依？”慕容舒的眼神透出几分探究，话语中明明没有指责，谈宜春却如芒在背。

谈宜春闻言，脸上血色微微一滞，旋即长叹了一声：“殿下明鉴！下官已施粥安置灾民，也算尽了全力。然而，要根治这水患，何其艰难啊！”

他说到这里，话音戛然而止，只余一声长叹，令人不禁猜测是否别有隐情。

沈惊云默默抬眸，眯了眯眼去打量谈宜春。前世对这人，她的印象极为模糊，只是依稀记得齐翎当年曾略带轻松地提到苏州赈灾顺利，夸谈宜春尽忠职守。但也有些遗憾，说对方执意要耗时耗力重修堤坝，而自己忙于回京，便没有采纳他的建议……

这一幕浮现在脑海，沈惊云若有所思，忽然开口道：“谈大人，发水患的根源，是上游堤坝年久失修，再加上湖水蓄溢，方才酿成大祸。若想百姓安定，河道清理是首要，接下来河堤也得加固改建。敢问谈大人，可否带殿下去上游一探究竟？”

她的一番话，掷地有声，直指核心。慕容舒闻言，转头看向沈惊云，目光微动。而她那眉目之间的坦然纯洁，却似阳光穿透了他深藏的冷意，竟让他心头多了些许暖意。

谈宜春一听这话，顿时激动得向前一步，身体微微颤动：“所言极是！若殿下方便，下官这就引导您前往上游查看！”

他此时的态度，已比方才谄媚少了几分虚假。慕容舒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就劳谈大人带路吧。”

沈惊云小心翼翼地跟上，低声在慕容舒耳边提醒：“殿下，大灾之后，牧大夫曾说，瘟疫常会随之而来，需提前防备才行。”

她话音刚落，谈宜春便忙不迭地接过话头：“这位护卫大人所言极对！下官早已让城内所有的大夫连夜熬制预防用药，每日分派给灾民服用。”

这般对答如流，倒让方才所谓“毫无头绪”的说辞变得格外讽刺。看来此人确实早有准备。

慕容舒淡淡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意味难明的笑：“谈大人果然有心。”

一行人骑着马朝上游而去，沿途所见却愈发令人心痛。不少村民满面悲戚，或拄着拐杖，或推着破旧的独轮车，攥着所剩无几的家当，拖家带口地躲避洪水。大灾过后的萧条之景，在众人心头投下了深深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