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梦中罪孽

类别:古代言情 作者:字数:2020更新时间:25/05/29 23:03:46
沈惊云胸口微微一紧,仿佛感知到不安的信号,长睫轻颤,她下意识地抬手捂住心口。

慕容舒站在床边,沉默良久,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挣扎。他终究将目光落在昏睡中的沈惊云身上,叹了口气,缓缓伸手为她宽衣解带,用手轻巧地将她染湿的衣裳换下来,替她穿上干净舒适的寝衣。动作流畅却带着几分僵硬,似乎有些格格不入。

收拾妥当后,他忽然瞥见沈惊云胸口的那颗红痣,嘴角微微勾起一抹轻笑:“以前倒是没注意,这小小的红痣,别有趣味,孤竟觉得挺好看。”他声音轻柔,像是喃语,满含一股不可言说的复杂情绪。

此时,沈惊云早已陷入沉睡,身子放松得仿佛一根羽毛,整个人沉迷于梦境中,无知无觉。慕容舒注视着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摸了摸她的额头,感到她的体温在出汗后慢慢稳定下来,心情稍显释然。这位身居高位、冷傲如霜的东宫太子,竟在此刻成为照顾病人的“守夜人”。

门外传来敲门声,伴随着茂平低沉的通报:“殿下,一切都安排好了。”

慕容舒眉头忽然皱起,语气冷淡:“什么安排?”

茂平不明所以,愣了片刻,一脸困惑地说:“这不是您吩咐的吗?郡主要返回京城,小船已经放下水了。”

话音刚落,慕容舒面色骤冷,眼里盛满寒意,眯起狭长的双眸一字一句地反问:“孤什么时候让你自作主张了?”

茂平见状,心中立刻警钟大作,暗骂自己愚蠢,连忙低头请罪:“属下该死!是属下越权了!”

慕容舒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懒得听他啰嗦,冷冷道:“滚下去。”

茂平战战兢兢地准备离开,却又顿了顿,吞吞吐吐补充道:“还有......郡主把安乐县主从水桶里放了出来,现在正在船头吊着,殿下可要处置?”

慕容舒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手指,摩挲着沈惊云的掌心,轻声道:“就吊着吧,随她去。”

茂平早已习惯了自家主子对待丑事的冷酷态度,也不多言,转身去船头检查绳索是否牢固,以免出现什么意外。此刻,秦晴正泡在冰冷刺骨的水中,脸色苍白,浑身颤抖,冻得几乎失去知觉。但即便如此,她仍不放弃挣扎,声嘶力竭地喊道:“我是国公府的嫡出小姐,又是被皇上封的县主!区区一个奴才竟敢如此对我,简直不想活了!快、快把我救上去!”

茂平嘴角扬起一抹带着讽刺的笑意,语气里透着几分凉意:“县主的身份我们自然是知道的,但殿下宠着君公子,我们这些人也无能为力啊!”

听闻此言,秦晴脸色更加发白,不仅是寒冷,更夹杂着恐惧,她像一片破碎的花瓣,摇摇曳曳,一头撞进绝望里:“表哥!救救我!表哥——”

可茂平却只是悠然地打量着她,语气漫不经心,如同寒冬里的冷风:“安乐县主也无需多虑,不过是些教训而已,受点冻清醒清醒,想想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如果县主有什么话要说,不妨想明白了再开口。”

秦晴的咆哮转为沉默,寒冷侵蚀掉她的力气,她嘴唇颤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与此同时,沈惊云正深陷梦魇。一片模糊的梦境里,她仿佛回到了年少时的情景,那时的她不过七八岁,身穿红色戎装,骑着一匹骏马,英姿飒爽。父亲带她去练兵场,在那里,她拉起弓箭,动作一气呵成,箭箭正中红心,惹得父亲开怀赞道:“云儿真是沈家的骄傲!”

然而,父亲的笑声霎时变得尖锐,变成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讥讽。场景骤然一转,她穿一身红衣出现在春日宴席上,腰间挂着不合时宜的鞭子,周围的贵女们掩嘴窃笑,目光满是轻蔑。

接着,齐翎的身影闪现而出,他温柔出面为她解围,她不禁满脸娇羞,陷入片刻欢欣。

然而欢欣戛然而止,齐翎的脸竟然变成了父亲沈见山的模样。他眼神阴冷,冷冷说道:“云儿,沈家的祸根就是你!”他的头颅忽然断裂,像一颗破碎的瓷娃娃,“咕噜噜”滚在沈惊云脚边,目光一瞬间迸发出骇人的责难。

“沈惊云,你害了沈家!”刺耳的咒骂在沈惊云耳中炸开,她在梦中痛哭,眼泪像决堤的洪水,将脸上的药膏沾湿。

此刻,慕容舒依靠在床边,听见她的抽泣声清晰传入耳中。他迅速睁开眼,看到沈惊云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双手紧抱膝盖,咬唇压抑着痛苦,脸上却已泪痕斑驳。

慕容舒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垂眸望着她,强大的戾气不自觉弥漫而出,冷硬如刀的气息将沈惊云笼罩,仿佛他随时会不耐烦地起身离去。

然而事实是,骄傲如慕容舒,在这一刻,竟然前所未有地无所适从。那一贯游刃有余的冷酷,与他此刻的茫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女人哭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沉思片刻,最终伸出手,笨拙地拍了拍她的背,试图安抚她,却听沈惊云在梦中哀声喃喃道:“都是我害的......沈家毁了,都怪我......”

这句梦语夹杂着无助与懊悔,深深冲击了慕容舒内心的某一处。他忽然像骤然顿悟般地开口,自言自语道:“原来前日的悔意,是因为这个。”他长叹一声,挨着她躺下,伸手将她揽进怀中,用指腹擦去脸上的泪水,又探了探她不再发烫的额头,这才放下悬在心里的石头。

慕容舒低头看着怀中的沈惊云,笨拙地拍拍她的背,又为自己的动作感到滑稽。他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喂孩子奶水的奶娘,难免有些别扭,最终还是收了手,单纯地撇着唇说道:“夺嫡哪里需要自责,不是你,我也要下场与他们厮杀,云儿,你的手从未沾过血,怎会是你的错。”

他放缓语调,试图对沈惊云传递柔和的慰藉。可她依旧沉迷于痛苦中,眉心紧蹙,脸庞写满绝望。

慕容舒不禁抓了抓头,烦躁与无奈交织。这一次,他学着母后哄他小时候的模样,放软了语气,小心说道:“云儿最乖了,不怪你,不怪你......”

意料之外,这柔软的话仿佛终于叩开了沈惊云的心门。她的表情逐渐松弛,眉心展平,呼吸也慢慢平复。她低低地往慕容舒怀里钻了钻,像小兽寻觅枝丫间的安宁,悄然流露出不经意的依赖。

慕容舒愣住了。

怀中的触感柔软而温暖,可他的胸膛突然开始雀跃,跳动频率不断攀升。他看着她,轻抚她发顶,目光深邃无底,一时间竟生出了无法言说的复杂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