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孽缘

顾桂澜立于河畔，声嘶力竭地呼喊着，自称是安乐郡主，乃长公主府的嫡出小姐，扬言要将眼前的所有人都绳之以法。

然而，她的呼喊如同石沉大海，无人应答。

喧闹的动静引来了巡街的官差，可当他们得知顾桂澜手持花楼的卖身契，属合法从业时，便作壁上观了。她早已不是什么尊贵的安乐郡主，而是一名身不由己的奴籍女子。

至于顾桂澜口中不停呼唤的长公主，始终未见长公主府的人出面。

最终，顾桂澜万念俱灰，纵身跃入了湍急的护城河中，瞬间便被无情的河水吞噬。

三天后，人们在护城河尾端，城隍庙旁的浅滩上，发现了她那具泡得浮肿不堪的尸体。

长公主寻回顾桂澜尸体的第二天，才风尘仆仆地从城外赶回。

原来，长公主因不愿再触景伤情，便带着新寻回的女儿小草，前往城郊的别庄散心去了。

因此，在顾桂澜出事的那天，长公主府始终无人现身。

长公主回府的第一天，便听闻了顾桂澜的噩耗。

得知顾桂澜最终的凄惨结局后，长公主沉默良久，将自己封闭在房间里，直至第二日清晨才走出。

她走出房间后，便再未提及顾桂澜的只言片语。

顾桂澜的尸体被草草地丢弃在郊外的乱葬岗，后被长公主府的人悄悄收敛，埋葬，并在坟前立了一块简陋的木碑。

纵然母女情分已尽，但长公主还是不忍心让顾桂澜曝尸荒野，也算是对得起这段曾经的母女情缘了。

毕竟，真正将顾桂澜逼上绝路的，并非她这个养母，而是她的亲生母亲。

原来，顾桂澜带着细软离开长公主府后，便被她的亲娘兰香给盯上了。

兰香得知驸马被关进大理寺审问，她的表哥黄粮也因贪墨马行银两，证据确凿，被关入大牢，恐怕这两人都难逃牢狱之灾。

兰香带着儿子柳耀祖，几乎是身无分文地在京城游荡，她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长公主府的人收回。

她孤立无援，无处可去，走投无路之际，看到了被长公主赶出府的顾桂澜，见她身上还带着包裹，便知她身上定有银两，于是立刻找了过去。

兰香一见到顾桂澜，便抱着她痛哭流涕，哭诉着她们母女的命苦，指责长公主的狠心绝情，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竟因一点小错就将她赶出府。

她还信誓旦旦地说，以后她这个当亲娘的，就算当牛做马，也会养活女儿和儿子。

顾桂澜信以为真，心软了。

她真的相信了亲妈的话，将自己值钱的首饰都拿去典当，在京城的贫民区买了一个小院子，打算先和亲娘、弟弟一起好好生活。

可她万万没想到，她的亲娘和弟弟根本过不了苦日子，一家三口都不是能干活挣钱的人，只能靠着顾桂澜典当首饰换来的银两，坐吃山空。

他们根本不懂得节俭，弟弟柳耀祖更是每天都要大鱼大肉，为数不多的银两，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被挥霍一空。

而且，柳耀祖嚣张跋扈的脾性丝毫未改，在被昔日有权有势的同窗嘲笑后，竟将一个员外的儿子给打得头破血流。

员外找上门来，索要赔偿三百两银子。

兰香便想将刚买的院子卖掉，京城的房价高昂，即使是贫民区的院子，也得值个二三百两银子。

但顾桂澜坚决不同意，她说这是她花光所有积蓄才买下的院子，凭什么要卖掉给弟弟赔钱，让兰香自己想办法。

结果，她就被兰香给迷晕，卖到了京城第一花楼。

因为顾桂澜昔日是安乐郡主，这可是金枝玉叶的郡主啊！哪怕现在已经不是了，但如果沦落风尘，肯定也能吸引不少趋之若鹜的嫖客，能赚取大量的银子。

于是，顾桂澜被兰香以五百两的高价卖了出去。

当顾桂澜醒来后，才知道自己被亲娘卖到了花楼，卖身契上都按了手印。

她的亲娘卖了她，拿着卖她赚来的钱，给弟弟赔了医药费，还剩下二百两银子，便用顾桂澜的银钱买下的院子里，和弟弟继续过着幸福的生活。

顾桂澜气疯了，她也是在这一刻终于幡然醒悟。

原来，她亲娘对她的好都是虚情假意，只是为了她的钱财，她亲娘心里从始至终只有弟弟。

长公主才是真正爱她的人，才是真心对她好。

顾桂澜追悔莫及，她哭嚎着想要去长公主府，向长公主认错，她想要回家。

可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接下来，就是她被逼接客，精神崩溃，在京城裸奔跳河身亡的事情了。”

顾云慕一边帮温妤慢条斯理地剔着鱼刺，一边将顾桂澜离开公主府后所发生的事情，缓缓地讲给温妤听。

他的声音平静如水，无论说什么都毫无波澜，可条理清晰，讲述得十分清楚明白。

温妤唏嘘不已：“还真被你说中了，顾桂澜离开公主府后，果然没有好下场，只是没想到最后会这么惨。

果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一手好牌打得稀烂，说的就是顾桂澜这样的人了吧。”

顾云慕不置可否。

他突遭变故，一夜之间从云端跌落泥潭，这么多年来，他尝遍了世间冷暖，早已看破了人心。

他害怕发病，一个人在屋子里待着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一遍遍地揣摩人心。

没有人比他更懂人心。

“可惜，”顾云慕突然说道：“这个事情里面最坏的兰香，却没有受到任何惩罚，还是在京城拥有了院子，还得到了一笔不菲的银钱。”

“所以你看，这个世界上，要么就别做坏事，要么就坏到底，不然迟早都不会有好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