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树欲静

门外之人语气焦灼，语速飞快地禀报道：“大人！谢玖兮…他殁了！”
这犹如晴天霹雳的消息，瞬间让柳温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从头顶直窜脚底。他猛然想起梦中谢玖兮那满是血污、充满怨恨的面容，惊惧之下，险些从床榻上跌落。

他不及细想，手忙脚乱地披上外衣，便急匆匆地推门而出，神色慌张地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谢玖兮一直都好好的，怎会突然暴毙？”

前来报信的，乃是刑部的一位主事，此刻他已是汗流浃背，连忙回禀道：“大人，谢玖兮昨日遇害，死状极其凄惨！双手被人残忍地斩断，脚筋也被挑断，身上更是中了二十多刀，刀刀致命啊！”

柳温越听脸色越发苍白，嘴唇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既是被人所害，那事情应该不难处理吧？缉拿凶手，绳之以法便是！”他强压下内心的恐惧，试图稳住心神。

刑部主事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压低声音道：“大人，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谢玖兮遇害的地点有些蹊跷，恐怕会牵连到大人您啊！”

柳温眉头紧锁，心中的不安感愈发强烈。“他…他是死在何处？”

“京城郊外…银杏树下。”

“轰！”

柳温只觉得脑海中一阵轰鸣，如同遭受雷击一般，瞬间失去了思考能力。

京城郊外，平日里人迹罕至的荒野，此刻却人头攒动，热闹非凡，比往日不知喧嚣了多少倍。刑部与巡防营的官兵早已将这一带严密封锁，京城各处出入口也增设了关卡，开始仔细盘查着每一个过往行人，搜寻着任何可疑的蛛丝马迹。

柳温乘坐的轿子姗姗来迟，他神色慌张地步入林中，心中充满了不安与疑惑。他百思不得其解，谢玖兮怎么会死在那里？究竟是谁，又为何要痛下杀手？但无论真相如何，作为刑部尚书的他，都难以逃脱干系。

银杏树下，柳温还未靠近，便远远地望见了谢朝苏那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的脸色，他站在一个新挖的土坑旁，周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杀气。柳温硬着头皮走上前去，拱手作揖，刚要开口，却突然瞥见了躺在坑中的谢玖兮，他双眼圆睁，死不瞑目地凝视着天空，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冤屈。

一股难以名状的恐惧感瞬间涌上心头，柳温忍不住扶着身旁的树干，一阵恶心反胃。

谢朝苏见状，发出一声冷哼，语气冰冷地质问道：“柳尚书，此事，你难道不该给本侯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昨夜，崔管家带领家丁四处搜寻，几乎找遍了整个京城，最终才在银杏树下发现了谢玖兮及其随从的尸体。谢朝苏闻讯后，悲痛欲绝，顾不得天色未亮，便率领巡防营的士兵赶到了现场。当他亲眼目睹谢玖兮那惨不忍睹的尸体时，心中的怒火再也无法抑制。

没错，他谢朝苏平日里对家人确实有些冷淡，但那并不代表他可以容忍任何人肆意残害他的儿子！

柳温脸色难看至极，他缓缓拱手，强作镇定地说道：“谢侯爷，令郎的不幸离世，本官深感痛惜。请侯爷放心，本官一定会彻查此事，务必将凶手绳之以法，给侯爷一个满意的交代。”

“柳温！你这无耻之徒！是把本侯当成三岁孩童来哄骗吗！”谢朝苏勃然大怒，他猛地指向脚边的深坑，声色俱厉地喝问道：“这个埋藏银两的地方，是不是你们刑部告知我儿子的？！”

面对谢朝苏的质问，柳温无从辩驳，只能硬着头皮承认道：“确…确实是。”

谢朝苏继续追问道：“那你们刑部在告知他之前，可曾派人前来仔细勘察过？！”

柳温的表情如同吞下了一只死苍蝇般难受，他确实没有派人前来勘察，因为埋藏在地下的东西，正是他自己派人埋下的！昨日逼死张青松之后，柳温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将这桩案件彻底了结，从王家搜刮来的巨额财富，他分毫未留，全部秘密埋藏于此，然后通知王洵前来取走。他根本不可能多此一举，还派人装模作样地前来勘察，这岂不是自欺欺人？

但这件事情，柳温无论如何也不能承认…

“这…本官…本官确实没有派人勘察…”

谢朝苏的脸色阴沉得仿佛要滴下墨来，他语气森寒地说道：“柳温！张青松被捕入狱，你刑部看守不力，导致其畏罪自杀；他所交代藏匿银两的地点，你也不派人仔细勘察。你这个刑部尚书，究竟是怎么办事的？！莫非，我儿子的死，也与你有关？！”

柳温脸色骤变，语气也变得有些激动：“谢侯爷，此话怎讲！你我之间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我为何要加害于他？”

谢朝苏冷哼一声，毫不客气地说道：“柳温，明人不说暗话！如今两位皇子争权夺势，你我各为其主！本侯施压逼死了张青松，你便怀恨在心，伺机报复，杀害我的儿子！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柳温脸上的肌肉松弛下来，表情也变得深沉而严肃。“谢侯爷，说话办事，都要讲求证据！你若是将党争之事搬到台面上来说，皇上知晓后，恐怕两位皇子都难以脱身！”

柳温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谢侯爷，本官真的没有杀害令郎！你若是不信，可以恳请皇上进行三司会审，彻底查清此事！若凶手真的是我，本官愿引颈受戮！但请侯爷不要为了逞一时之气，而毁了两位殿下的大计！”

谢朝苏目光闪烁不定，神色晦暗不明。他心知肚明，党争之事，包括当今圣上在内，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谁也不敢将其摆在明面上来说。毕竟，皇上尚且健在，大臣们就已经开始公然为两位皇子效力，这分明是僭越之举，有谋反之嫌！

“哼！既然如此，本侯暂且不与你计较！但你最好祈祷不要让本侯抓住任何把柄！”谢朝苏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并吩咐手下将谢玖兮的尸体抬出深坑，用白布遮盖，带回了望平侯府。

仅仅半日的光景，望平侯府便挂满了白色的纸灯笼，哀乐之声绵延不绝，府内上下沉浸在一片悲痛之中。

而与此同时，在与望平侯府仅一墙之隔的望月阁上，谢筱竹正掩唇轻笑，神态轻松，姿态优雅。

“听听，隔壁可真热闹！作为望平侯府的‘好邻居’，我是不是也应该前去拜祭一番，免得那谢玖兮化作孤魂野鬼，夜夜缠着我？”

“我的儿啊！你死的好惨啊！”

灵堂之上，面对着那具冰冷的棺椁，赵博秋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嗓子也变得嘶哑不堪。她与谢朝苏只有谢玖兮这么一个儿子，将来是要继承爵位，光耀门楣的！如今谢玖兮惨死，侯府的爵位没了继承人，这偌大的家业，岂不是要付之一炬？而谢昕雅终究是要嫁人的，将来老了，身边无儿无女，孤苦伶仃，赵博秋简直不敢想象那样的日子该如何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