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母猪奇缘

过了许久，他似是拨开了记忆的迷雾，语速缓慢地吐露道：“那时，有个领头的叫崔灿，非要在墓室正中挖一条排水沟。当时我们都觉蹊跷，棺椁之下，要那排水沟有何用处？如今想来，这分明就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

听到这里，萧深宸箭步上前，居高临下地逼视着慧能，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可知此人，现在是否还苟活于世？”

这一次，慧能没有丝毫迟疑。

“应该还活着。当年皇陵即将竣工之际，那崔灿喝得酩酊大醉，曾向我们吹嘘，说皇陵之后他还有桩更大的买卖，只要办妥，便可保他一生荣华富贵。”

活着就好，只要活着，一切就还有希望。

萧深宸迅速收敛了外泄的情绪，将眼中的锋芒尽数掩藏，恢复了古井般的平静。

凛冽的寒风穿堂而过，卷起片片凋零的落叶，在空中无力地飞舞。

萧深宸宽大的衣袖在风中猎猎作响，他迈着沉稳的步伐，缓缓离去。总有一日，他定要将先帝驾崩的真相彻底查清，哪怕将这整座京城翻个底朝天也在所不惜！

破败的院落里，慧能老迈的身躯缓缓站起，宛如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他步履蹒跚地走向山间缭绕的云雾，纵身一跃，消失在了茫茫云海之中。

……

大昭寺所在的朝暮山，山势陡峭，高达百丈，常年云雾环绕，宛如仙境。

蜿蜒崎岖的山道上，一辆外表低调的马车正不疾不徐地行进着。马车内，淬星百无聊赖地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双手枕在脑后，斜靠在车厢壁上，眼神空洞。

“公子，那慧能倒也算个识时务的。”

萧深宸闭目养神，远山般的眉宇间带着一丝倦意，淡淡道：“他当然要识时务，不然本尊不介意送他一程。”

淬星傻笑了两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随后又突然坐直了身体，神色严肃起来。

“公子，大皇子向来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主，这次能从他嘴里套出线索，恐怕付出的代价不小吧？”

“此言差矣。”

萧深宸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缓缓道：“在本尊在他眼里，不过是个徒有虚名的闲散王爷罢了。更何况，父皇的遗骸失踪了十年之久，追查起来无异于大海捞针。所以，大皇子想都没想就告诉我了。他多半是笃定我查不出朱时茂的下落，毕竟，朝廷追捕了他十年，都一无所获。”

淬星身穿一袭水蓝色劲装，意气风发。

“朝廷那些人就算绞尽脑汁也想不到，堂堂景王殿下，竟然是凌霄阁的主人，手眼通天！”

萧深宸缓缓睁开双眼，深邃的目光落在淬星身上，语气沉稳地吩咐道：“传令下去，让天机堂的人全部撒出去，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个工头崔灿给我找出来！”

“是，公子！”

淬星神色一凛，抱拳应道。随后，他眼珠一转，语气带着一丝兴奋：“公子，方才京城那边传来飞鸽传书，说起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哦？什么事？”

“嘿嘿，那望平侯府的大公子谢玖兮，竟然发了疯，在春香楼里光着屁股到处乱跑，把那老鸨子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让人把他送了回去。结果，半路上，您猜怎么着？”

淬星一脸神秘，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萧深宸抬手，没好气地在他额头上敲了一下。

“不许卖关子。”

淬星笑得愈发猖狂，手舞足蹈地说道：“那谢玖兮在回去的路上，看到街边有小贩在卖母猪，竟然直接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当众与那母猪……嘿嘿嘿，望平侯听说这件事后，气得当场吐了一大口血，哈哈哈哈哈哈！”

“呵。”

即便是萧深宸这般擅于养气之人，此刻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眼中含着笑意，淡淡道：“此事，恐怕跟谢筱竹那个小妮子脱不了干系吧？”

“哈哈哈，公子真是料事如神！”

淬星的笑点似乎格外低，他捂着肚子在马车里滚来滚去，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萧深宸轻轻摇了摇头，这少年永远都是这般孩子气。

“淬星，谢筱竹那边，你要多加留意。此人心胸狭隘，睚眦必报，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可别让她把自己给玩死了。”

说完，萧深宸幽幽地看向车窗外，脑海中浮现出那位慈眉善目的老儒生的身影。

“老师，学生已经仁至义尽了。”

……

望平侯府，一片死寂。

侍女家仆们都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忙碌着，生怕一不小心惹恼了正在暴怒边缘的望平侯。此刻，更是无人敢嚼舌根，议论谢玖兮的丑事，否则被打杀在院子里，也只是分分钟的事情。

后院厢房内，望平侯谢朝苏面色阴沉，背着手在房间里焦躁地走来走去。赵博秋则站在床边，满脸担忧地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儿子。

“大夫，我儿子怎么样了？”

床边的老大夫满头银发，雪白的胡须一丝不苟地垂至胸前，身上穿着一件绣着晴空白鹤的丝绸长衫，看上去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老医生轻轻捋了捋胡须，深邃的目光中泛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

“呵呵，令公子应该是突发脑疾，稍后我给他开一副清神醒脑的汤药，喝下去就没事了。”

赵博秋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即又忧心忡忡地问道：“这……我儿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犯了脑疾……”

谢朝苏从后面走上前来，对着老医生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沉声道：“医圣，借一步说话。”

被尊称为“医圣”的老人微微颔首，迈着悠闲的步伐，跟着谢朝苏离开了房间。

庭院里，寒风瑟瑟，落叶纷飞。

谢朝苏脸色紧绷，语气凝重地问道：“医圣，我儿突然发病，恐怕并非只是脑疾那么简单吧？还请医圣如实相告……”

在官场上沉浮多年，谢朝苏早已练就了一双擅于察言观色的眼睛。方才医圣在房间里说的那番话，他根本就不相信。

医圣幽幽地叹了口气，缓缓点了点头。

“望平侯所言不虚，令公子是被下了蛊。此蛊名为‘红粉骷髅’，乃是‘药王’……不，现在应该叫他‘毒王’周义仁的独门绝技。”

闻言，谢朝苏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愤怒地质问道：“本侯与周义仁素无瓜葛，他为何要加害我儿！”

医圣抖了抖衣袖，慢条斯理地说道：“此人醉心于医毒两道，心中并无善恶是非，但也不会随意害人。估摸着，他是受到了别人的指使。谢侯爷，莫不是与人结下了什么仇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