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蜂拥而噬

沈幻珊何曾见过这般可怖的情景，刹那间吓得面色惨白，精心编排的舞步也彻底乱了方寸。
最初，围绕在她身边的蜂群数量还不多，她尚能勉强挥动着宽大水袖，试图驱赶这些不请自来的访客！
然而，随着她身上散发的桃花香气愈发浓郁，蜂群如贪婪的饿狼般蜂拥而至，将她团团包围，竟是将她当成了真正的桃花，还是那香气最为诱人的花王！
“啊——！”
纵使沈幻珊再想出尽风头，此刻也彻底崩溃了，她惊恐地抱住头，在甲板上狼狈逃窜，尖叫声划破长空！
“不得了啦，有蜜蜂！”
沈幻珊声嘶力竭地尖叫着，身形狼狈至极，左躲右闪。
可她越是躲避，蜂群就越是紧追不舍，嗡嗡声震耳欲聋。
混乱之中，她脚下一个踉跄，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惊呼一声，便径直向后倒去，顷刻之间跌入了湍急的护城河中。
“噗通”一声巨响，冰冷的河水瞬间将沈幻珊彻底吞没。
三月的河水，寒冷刺骨，宛如无数根冰冷的钢针，在她四肢百骸间疯狂穿梭。
沈幻珊顿觉手脚仿佛被无形的锁链牢牢禁锢，根本无法动弹，恐惧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她又冷又怕，拼命挣扎着，口中声嘶力竭地呼喊着，“救命啊！救命！”
奈何今日的护城河本就热闹非凡，河面上喧嚣的风声交织着水流的湍急声，很快便将她那断断续续的呼救声彻底淹没。
幸好，离她最近的丫鬟雪香虽然被眼前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可强烈的求生本能还是促使她伸出了手，慌乱之中，竟真真切切地抓住了沈幻珊冰冷的手。
“小姐，抓住我！千万别松手啊！”
雪香又惊又惧，连带着声音都染上了浓浓的哭腔。
她只觉得自己的手被沈幻珊死死抓住，仿佛要被生生捏断一般，阵阵剧痛袭来。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敢有丝毫的退缩，用尽全力想要将沈幻珊拉上来。
然而，此时的沈幻珊早已被恐惧彻底支配，失去了应有的理智。
随着身体不断地向下沉去，她内心的恐慌也越来越强烈，几乎到了彻底崩溃的边缘。
强烈的求生欲望迫使她拼命挥动着双臂，紧闭着双眼，不顾一切地将雪香往水里拉。
雪香原本就是奋不顾身地扑上来救她的，脚下本就不稳；再加上还要躲闪那些不依不饶的恼人蜂群，又被沈幻珊这么猛地一拽，一个不慎，身体彻底失去了平衡，“扑通”一声，也跟着栽入了冰冷的河水中。
“啊——！”雪香惊叫一声，单薄的身体在水中迅速沉没。
原本还在兴致勃勃地欣赏曼妙舞姿的众人，全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愣在了原地。
过了好几秒，终于有人反应了过来，惊恐地尖叫出声。
“天啊！有人落水了！”
紧接着，便是铺天盖地的惊呼声和尖叫声，场面一片混乱。
巨大的动静终于引起了船尾掌船的船娘的注意，鉴于今日踏春宴来的都是身份尊贵的女眷，皇后娘娘特意吩咐每艘船都要配备几个水性极好的船娘，以防万一。
沈幻珊精心挑选的这只画舫，因为船身不大，所以只配备了一个船娘。
只见那船娘身穿一身利落的短打衣裳，头戴一顶宽大的斗笠，遮住了大半张脸庞，只露出一双锐利而冷静的眼睛。
她迅速扫视了一眼水面，很快便发现了几乎完全没入水面的沈幻珊和雪香。
她没有丝毫犹豫，纵身一跃，干脆利落地跳入了水中，犹如一条灵活的游鱼，迅速朝着二人游去。
片刻之后，船娘再次从冰冷的河水中钻出时，手中已经多了一个人。
正是脸色苍白，浑身湿透的沈幻珊。
此时她精心描绘的桃花妆早已被冰冷的河水冲刷得只剩下斑驳的残影，原本香气扑鼻的桃色披风被河水浸湿后，沉甸甸地坠在她身上，让她根本无法浮出水面。
她死死地抓住船娘的手，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说什么也不肯松开。
船娘本想用另一只手去拉近在咫尺的雪香，将二人一齐救上船。
却见沈幻珊猛地抓住她的手，哆嗦着声音，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厉声道，“快，先救我上去！”
船娘犹豫了一下，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近在咫尺，正在急速下沉的雪香，心中一紧，但还是耐着性子提醒道。
“贵人，你先松开一些，咱们离船很近，我可以连你的丫鬟一起救上去的！”
然而，沈幻珊却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一般，只是死死地抓着船娘的手不放，语气里满是不容置疑的威压。
“我让你先救我上去，你没听到吗！”
船娘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她也知道自己根本无法说服眼前这个早已被吓破胆的贵女，便想着尽快将她送上船，然后立刻再去救另一个人。
可沈幻珊实在太过紧张了，一直在水里胡乱挣扎，还一个劲地拉着她往下沉，这无疑增加了救援的难度。
她费了好大的周折，才气喘吁吁地将沈幻珊重新推到了船上。
当船娘再次潜入刺骨的河水中，焦急地寻找雪香的踪迹时，死里逃生的沈幻珊正瘫坐在船头瑟瑟发抖，惊魂未定。
她仿佛被抽离了灵魂一般，脸色惨白如纸，双手死死地抓住船沿，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着。
原本精心装扮的满身华贵，此刻看起来却像极了一个可笑的笑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无所获的船娘最终还是悻悻然地爬上了船。
她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瘫坐在船头的沈幻珊，轻叹了一口气后，还是如实相告。
“河水湍急，贵人的丫鬟恐怕是……”
话虽未说完，可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沈幻珊的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愧疚，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冷漠得让人心寒。
她微微颤抖着声音，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有干净的衣裳吗？我好冷……”

船娘心知肚明，对这些高高在上的贵女而言，一个丫鬟的性命，或许还不如一件华丽的衣裳值钱。
想到这儿，她心中一片冰凉，但面上却依旧冷冷地应道，“有。”
说完，她便转身从简陋的船舱里翻出一个破旧的包袱，然后面无表情地放到了沈幻珊的面前。
那包袱里装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虽然有些破旧，但还算干净整洁。
沈幻珊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抵不过河面上凛冽的寒风，十分嫌弃地用两根手指捏起那件粗布衣裳，然后小心翼翼地披在了自己身上。
出了人命，原本其乐融融，热闹非凡的踏春宴瞬间变得索然无味，一片死寂。